3522年5月31日。

  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

  至福樂土員工專用休息室。

  六平米麵積，單人床、書桌、衣櫃，配有被褥。

  這是加班過點或者身體有恙的員工，可以申請過夜的地方。

  房門反鎖，黃懷玉靠坐在床頭，將思維沉入無垠。

  永恒篝火旁，黑水泛波，諸神降臨。

  已經就位的眾舊日與燭九陰簡單致意。

  提豐、貝希摩斯、阿斯塔羅斯之間正在進行的對話並未被打斷。

  “我可以接受這個條件。”

  提豐說道，未曾瞥黃懷玉一眼。

  “在蔚藍、奧斯迪亞，以及阿拉比克半島，我們三方停止一切武力衝突。”

  “你不再阻撓風暴和地獄火離境，我會送回鐵錨和星輝兩人的遺體——包含所有源質碎片。”

  鐵錨和星輝是兩位被獵殺的毀滅級使徒。

  “我沒有問題。”

  阿斯塔羅斯頷首道。

  “我還有一個意見；這三地之外，我希望摩擦限製在毀滅級以下。如果有能級三以上的衝突出現，條約自動廢止。”

  貝希摩斯補充道。

  “可以。”

  提豐當即回複。

  三人達成共識。

  黃懷玉知道他們討論的是自萊瑞安多摩王宮開始的全麵衝突。

  這場衝突持續了半年，一方是惡業，一方是結為鬆散聯盟的噬神者和伊甸園。

  尤其是黃懷玉與提豐締約的三、四月份，風暴與地獄火介入作戰，衝突烈度達到頂峰。

  及至五月底，貝希摩斯與阿斯塔羅斯麾下各戰死了一位毀滅級。

  同時，賞金獵人協會在阿拉比克和奧斯迪亞的核心據點被全麵掃除。

  除去可線上進行的信息服務、中階服務，提豐在這兩地已經沒有任何實質性影響力。

  所以，階段性的停戰是可以預料的。

  惡業用血與火的戰績完成止血，而伊甸園和噬神者也需要舔舐傷口，消化賞金獵人協會空出的生態位。

  兩分鍾後，庫庫爾坎最後一個上線。

  黃懷玉主動問候，但隻得到了不冷不熱的敷衍回應。

  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並不太好。

  相比於一年前，如今集會內敵對氛圍明顯厚重。

  沒有更多閑聊，舊日們直接進入交換禮物環節。

  由於四月的集會被提豐攪和，禮物輪次的第一位是耶夢加得。

  “我的禮物關於印迪斯國防參謀長拉比特。”

  耶夢加得說道，雙眼直勾勾看著篝火。

  “十分鍾前，他乘坐的直升機起飛，預定前往泰米爾空軍基地。”

  “現在差不多該墜毀了。”

  他空洞的話音毫無感情，就像是說後廚正在殺雞一般。

  不得不說，論搞事能力，正說話的這位，比戰爭級舊日們還要來得驚人。

  “這是你對印迪斯方麵的報複？”

  宙斯開口說道。

  聽了老對頭的禮物，他莫名覺得心頭發空，本能性地說點有的沒的，來體現存在感。

  “不是，正常生意往來。”

  耶夢加得回道。

  “誰掛的單子，旁遮普？”

  蚩尤雙手抱臂，饒有興致問道。

  旁遮普是印迪斯鄰國，因宗教、地緣、領土等各方麵原因，兩國乃是世仇。

  但耶夢加得的回答出乎眾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是印迪斯空軍的單子。”

  集會所裏一片沉默。

  黃懷玉眉頭一皺，想了一會才依稀記起，這位拉比特參謀長是陸軍上將出身。

  而印迪斯海陸空三軍的軍費、地位、裝備等各項矛盾已經大到了對外戰爭中互不往來的地步了……

  “事故原因，按照定稿，將會與‘大霧致使能見度低所引發’相關。”

  耶夢加得將禮物說完。

  “這種單子要是做不幹淨，後遺症可是很大的，哼，要是墜機沒摔死……”

  宙斯不懷好意地說著小話。

  “沒關係，預定墜機地點的救護車我們也買通了，到時候會再出一次車禍。”

  耶夢加得麵無表情回道，展現了專業團隊的素質。

  下一位是提豐。

  “我要說一個好消息。”

  他提高聲量。

  “就在本月，一位新的舊日誕生了。”

  “蔚藍西部河濱市，S級利維坦腕骨，無儀式融合，天賦絕佳。”

  提豐說著，斜過視線，注視著燭九陰。

  “人呢？”

  貝希摩斯問道。

  舊日除非主動抗拒，否則一定會被拉入集會。

  但現在永恒篝火旁還是九人。

  “想必是提豐閣下剝奪了他的成長機會。”

  黃懷玉回道，靜靜與提豐對視。

  “是的，那枚腕骨，現在是我的收藏品。”

  後者回道，露齒而笑。

  舊日集會中，類似事情並不罕見。

  如果黃懷玉第一次開會時被阿斯塔羅斯成功套話，蚩尤放任自流，永恒之眼也早就成了別人的藏品。

  提豐右手邊，是阿斯塔羅斯。

  “我的禮物沒有那麽多血腥氣。”

  她露出標誌性的燦爛笑容。

  “我最近聽說了一些關於共同開采聯盟董事會的消息。”

  聽聞此言，庫庫爾坎的蛇麵拉了下來。

  “眾多中小投資人團結在第二大股東羅納爾多男爵身邊，要求召開股東大會。”

  阿斯塔羅斯巧笑倩兮，完全無視羽蛇的凝視。

  “他們的主要訴求有兩點。”

  “第一是徹查內部財務。”

  “第二是要求將日耀兄妹所占據的百分之三十五的投票權削減到百分之二十五。”

  她的禮物，將庫庫爾坎的窘境完全暴露在眾舊日麵前。

  “月蝕，我會永遠記著今日。”

  庫庫爾坎支起渾身羽毛，說道。

  “你當然會，用你的記事本。”

  阿斯塔羅斯揶揄道。

  “現在應該是Excel表了。”

  如此私人的習慣被當眾說出，庫庫爾坎既羞憤，又心驚。

  她沒有再回話。

  激怒阿斯塔羅斯，對當前局勢有百害無一利。

  “到您了，燭九陰閣下。”

  阿斯塔羅斯微微躬身，朝右手邊行了一個屈膝禮。

  自從黃懷玉與提豐展現出水火之勢後，前者對他的態度大為和善。

  “我的禮物關於東華。”

  黃懷玉向阿斯塔羅斯簡單回禮後，說道。

  自從進入能級三，情緒在他思維中占據的分量越來越低。

  明明本生居畔一場廝殺差點將他送走，但黃懷玉現在回想，對阿斯塔羅斯卻沒有多少尋常意義上的仇恨。

  甚至，就連提豐也更多被抽象為前進路上的阻礙，而非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