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盤古山脈東段，卡羅爾東北部山地城市塞得。

  這座城市隸屬於岡瓦納北部國家伊斯，一無區位二無資源，在全球範圍內平平無奇。

  但它在裏世界卻算是世界名城之一。

  因為塞得往北不到五十公裏的山穀，便是盤古城的“駐地”之一。

  盤古城，作為全球最有名的自由邦之一，是一座在不斷“遊走”的城市。

  沿著四千公裏長的中央盤古山脈，分布著共二十一個“駐地”。

  其中十八個位於山脈南側的岡瓦納大陸，三個位於北側的蔚藍。

  而盤古城就像是一艘航行在地底的潛艇，每當在某一駐地“停泊”三到五天後，就會沉入山巒，直到數十天後隨機出現在下一個駐地。

  3522年5月28日，下午。

  塞得市北部山區，大地的動搖已持續有一日。

  直到十六點鍾，山穀底部，茂密森林朝兩側讓開。

  公裏級的地縫中，一座巨大石堡緩緩升起。

  這石堡的尺寸在五六百米左右，外形呈囊狀，表麵有著共七個直徑三四十米的管狀開口。

  “報告總部，盤古城確認在塞得上浮。”

  無線電信息從許多全年常駐於此的觀察員手中發往世界各地。

  很快，七個開口中，許多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皮膚卻因長時間不見光而蒼白的礦工湧出，與早就等待於此的後勤部隊接觸。

  “‘礦難’了，打了十幾天，死了好多人……”

  “重傷很多，需要輸血！”

  “用了火藥武器，裏頭低氧，大功率鼓風機快上！”

  擔架往來，各種呼喝命令聲響徹。

  一萬五千名隸屬各個勢力的礦工從中逃難似地湧出，攜帶著大量被消耗一空的後勤集裝箱。

  接下來，簡單清掃後，下一批礦工團隊，以及大量淨水、食物、能源，都會在三日內完成進駐。

  盤古城內的空間依照其天然結構分為七份，其中四份被共開聯麾下組織控製。

  工作人員依據各家福利條件，大約是三到四班輪換。

  由於人力資源和補給工作的強大地緣屬性，盤古城是驃騎在諸自由邦中，唯一沒能站住腳的地方。

  按照裏世界學者推測，名為“盤古城”的巨大石堡，應該是擎天泰坦阿特拉斯的遺蛻核心——心髒。

  阿特拉斯是烏拉諾斯和蓋亞的孩子，泰坦智者普羅米修斯的親兄弟，宙斯的堂兄弟。

  他曾在第一次神戰之前反抗宙斯，失敗後被奴役多年。

  三大神庭並立的中古時代，阿特拉斯糾集僅存的泰坦們與雅典娜開戰，戰場正是中央盤古山脈。

  這也是盤古城的由來。

  每隔一定時間，盤古城中遺留的阿特拉斯神通力會蘇醒，依沿殘餘本能潛入地幔，前往大地精粹最豐富的地方。

  而此時，提前入駐的礦工集團們便可以通過七條心血管的斷口開采礦物，收獲超凡材料、高品質（甚至是單質）貴金屬，以及超富集稀土礦。

  以單位出產的品質論，盤古城在眾多自由港中居首位。

  每一次順利潛浮都會帶來數十億東華元收益。

  當然，礦難也常常發生。

  地下穴居異種、神通召喚物、不經意間經過的地下水係等等，都可能帶來巨大損失。

  就像這一次，下潛地點有著數目眾多的泥土傀儡，導致礦工們活還沒幹幾天，就陷入苦戰。

  山穀中，車隊往來不息，補給和清理工作有條不紊地在進行。

  最有分量的補給，是一輛輛轎車大小、被充滿電的東華產高密度鋰電池。

  盤古城中的開采工作統一使用電池驅動，效率低，可靠性差，成本極高。

  很多時候，十把電動衝擊鑽，效率也比不上一捆炸藥。

  但後者，連帶著所有燃油工具，都是城中的違禁物。

  因為燃燒會耗氧。

  每當城堡潛入地底，內部空氣就成了不可再生資源，用一點少一點。

  以平均值計，成人一天呼吸的空氣總量大約為十一立方米。

  吸入的空氣中，大約有百分之二十是氧氣；這些空氣呼出時，含氧量降到百分之十五，二氧化碳比例則提高百分之五。

  綜合估計，一人一天的純氧消耗量，大約為零點五立方米。

  相比之下，一升汽油完全燃燒，會消耗一點七立方米氧氣。

  在地下，這簡直奢侈。

  人不進食可以活七天，斷水可以活三天，但窒息隻要六分鍾就會腦死亡。

  當環境含氧量跌到百分之十五時，再健康強壯的礦工也幹不了重體力活。

  塞得山區，搶救還在進行。

  大約一小時後，一位身高兩米三，肌肉塊壘分明的長發男子拍打羽翼，以馬赫級速度越過群山，抵達現場。

  代號“山嶽”，A級神話生物“火獅安朱”使徒，能級三中階強者。

  所謂火獅安朱，是阿拉比克半島傳說中最強大的神禽。

  祂獅頭鷹身，體型龐大如山嶽，羽翼拍動可以引發掩埋城市的沙暴，在聖主教不承認的“外典”裏，當年連雅威都不願輕易找祂麻煩。

  晚上八點鍾，山嶽收到第一份統計報告，隨後撥通了電話。

  “克裏斯蒂娜，報告出來了。”

  他聲音低沉，麵色凝重。

  “嗯，哥哥，你說。”

  先是一個女聲響起，然後是關門聲，將嘈雜會議聲隔開。

  克裏斯蒂娜是日耀（庫庫爾坎）的真名，而山嶽則是她的親兄長，以及最重要的臂助。

  “我們這邊八千人傷亡達到一千一，達到撫恤標準的超過六百。”

  “下潛一共三十八天，生產日隻有二十五天，後來一直在和泥土傀儡作戰。”

  “總出產價值初步評估不超過五億，減去人員成本、撫恤、裝備消耗等等環節，利潤是負數。”

  山嶽聽到手機裏傳來意義不明的“嗯”字長音。

  這是她妹妹在思考問題時的習慣。

  庫庫爾坎最近的日子很難過。

  先是噪音事件讓神目島礦區實際停產；

  再是爆出的財務造假事件點爆了聯盟中各股東勢力的傾軋；

  現在作為核心利益區的盤古城又出問題。

  流年不利。

  如果把提豐、蚩尤、貝希摩斯的上位過程比作漢唐明，那庫庫爾坎就類似於晉隋宋。

  輕巧、快速、蛇吞象。

  但隱患很大。

  庫庫爾坎上位還不到三年，依托共開聯，論勢力範圍和調動資源的體量，已遠超凶神、阿薩，乃至於奧林匹斯。

  但她實際上是與董事會共治天下，從未能唯我獨尊。

  如今內憂外患並起，堂堂舊日，一時竟有捉襟見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