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煙蒂已有七八個。

  夜色越來越深。

  山上不時傳來幾聲蟲鳴鳥叫，既空靈，又驚心。

  睡在後座上的紀恬深腹內一陣疼痛，醒了過來。她坐起身，身上蓋著的衣服滑落，她揪起，見是陸韶城的外套，可是車裏已經沒有了他和那位高叔叔的影子。

  正當她準備下車尋找時，忽而聽見外頭響起高國斌的聲音。

  “給你。”

  高國斌的手裏是一塊嶄新的男士手表。

  “什麽東西？”陸韶城接過，翻來覆去地在手表上尋找玄機。

  “這是一隻正經的手表。老秦送我的，這個款式我這年紀戴著不太好看，剛好適合你。”

  陸韶城將手表裝進口袋。

  高國斌遲疑又漫不經心地問，“最近，你們有沒有出貨？”

  陸韶城掏出那部輕便的專門跟高國斌聯係的手機，按動著鍵盤，給他發過去一個地址，隨後刪除短信，淡淡道：“拿不拿的到，看你們的本事了。”

  “升官發財全靠它了。”高國斌臉色嗔著，慢悠悠地說著。

  陸韶城看著這位大佬，玩味一笑，“說的我跟你像是互利互惠的關係似的。”

  高國斌一臉認真，“有什麽可質疑的？你放心，拿到貨，我保你。”

  陸韶城嗬嗬，隻要您老人家別來擾亂我的計劃就謝天謝地了。

  高國斌扭頭看了一眼大眾車，忽而問，“紀小姐到底算你的什麽人？”

  陸韶城兩手抄著褲袋，往前走了幾步，緩緩說，“我的女人。”

  “你什麽時候也好這個了？”高國斌笑笑。

  “我是一個男人，又是一個有錢的男人，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高國斌自然知曉，Kenland是商界有名的萬人迷，多的是對他投懷送抱之人。

  可是，他在這上麵從不亂來。

  更不會隨便帶著一個女人來見他。

  車上那個女孩兒，一出現就讓高國斌感覺到，在陸韶城的心裏，她是不一樣的。

  “紀小姐看起來是個挺單純，也挺正派的女孩兒，怎麽會跟你……”

  陸韶城轉過身來，看著高國斌，眉尾輕揚，“老高，你是在說我不夠帥嗎？還是我長的不夠正派？”

  高國斌切了一聲，卻突然笑了。

  陸韶城也嗬嗬地笑了，“大把正經的女孩兒願意留在我的身邊，不在乎身份。”

  高國斌歎了口氣，笑意隱去，他重重地按在陸韶城的肩膀上，深沉地說，“如果讓Stan死，要賠上你的未來，我覺得這不值得。”

  說罷，高國斌大步朝大眾車走去。

  陸韶城隨後跟上，卻看見高國斌打開車門之後，站在那裏沒動。

  陸韶城喊：“還有什麽話一起說完！”

  高國斌沒理他，對著車廂內的人微微一笑，“紀小姐什麽時候醒的？”

  陸韶城臉上的表情一時沉鬱。

  紀恬深手裏揪著陸韶城的外套，定定望著高國斌，惺忪黯淡的眸底慢慢地聚起一抹光芒，她笑了笑，茫然地瞅了瞅外頭，“我睡了多久？這是，什麽地方？”

  陸韶城已經恢複常色，拉開後車門上去，催促道：“趕緊把我們送回去。”

  高國斌點了點頭，坐進駕駛位，發動車子，調頭，朝山下開去。

  後座上，紀恬深將陸韶城的外套杵過去，“給你。”

  他接過，又披在了她身上。

  汽車一路開進市中心，在一條繁華的人流量多的路口，停了車。

  陸韶城牽著紀恬深的手下車。

  高國斌拉下車窗，“再見，紀小姐。”

  紀恬深看著高國斌，微笑著，忽而說，“等等。”

  高國斌親切地笑著，“紀小姐還有什麽事？”

  紀恬深從包裏掏出紙巾，傾身趴到車窗前，認真地擦拭著什麽，車內導航儀不明顯的光暈在她的臉蛋上跳躍。

  “高叔叔，你吸煙怎麽把煙灰都抖到身上了？”

  她擦了幾下，沒擦幹淨，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扯住高國斌的衣領，忽而一笑，精致柔美的五官之中現出幾分少見的嬌憨。

  她沒事兒管老高身上的煙灰做什麽？還擦的那麽仔細！一旁的陸韶城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到身邊，那是一種獨占的姿態，他沉著嗓音說，“行了，他自己回去會清理。”

  高國斌睨了陸韶城一眼，“紀小姐果真是好姑娘。”

  說完，高國斌直接搖上車窗，腳踩油門，駛入車流之中。

  一直開出很遠，高國斌臉上的笑容才隱去，回想著方才紀恬深臉上的表情，他摸著方向盤的一隻手伸到外套衣領處，像紀恬深方才那樣扯了扯。

  忽而想起，自己外套裏麵穿的是製服襯衫。

  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對穿衣打扮已經不在乎，不管上班下班都是製服。平時出門，隻換外套。況且，有單位發的衣服，他也沒買過別的襯衫。

  他的手，從衣領處伸了進去，摸到了肩章。

  好一個紀小姐啊……

  打車回到泰和花園，已經接近淩晨，紀恬深的臉色不是太好，但她一路上也沒有說什麽。陸韶城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麽，可是想想自己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如果她聽到了……罷了，他本也沒打算跟她長久。

  他要接她手裏的包，見她捂起了肚子，急忙問，“不舒服嗎？”

  紀恬深點頭。

  “去醫院！”

  他要抱她，紀恬深推了開，“沒事，可能剛才烤串吃的太多了，肚子有點疼而已，我去一下廁所。”

  紀恬深快速跑上樓，進了衛生間。

  陸韶城跟著進去，門口站著，敲門問，“深深，怎麽樣？”

  紀恬深聽他在門外，窘迫道：“我上廁所你在外麵幹什麽？沒事啦！隻是拉肚子而已！”

  “需不需買藥？”

  “不要啦！你去洗澡吧！”

  “……好。”

  陸韶城不太放心，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才去浴室洗澡。

  待陸韶城洗完澡出來，發現衛生間裏的燈還亮著。他坐在床上等了一會兒。

  “韶城！”紀恬深的喊聲突然從裏麵響起。

  陸韶城瞬間下床，大步過去，在門口問：“是不是難受的厲害了？”

  “沒有……你幫我拿一下衛生棉好嗎？”

  “在哪裏？”他鬆了口氣。

  “就在置物櫃最上麵那一層的抽屜裏。”

  “好。”

  陸韶城轉身，走向牆邊的置物櫃，有兩排，他先拉開了左邊的，都是她的一些碎東西，又拉開右邊的，果真看到裏麵躺著兩個包裝像是禮物一般的塑料袋。他不懂這些，拿起來讀了讀上麵的字，然後拆開一包夜用的，拿出一片。

  正當他要合上抽屜時，眸子一凝，手向裏伸去，拿出一個藥瓶，那瓶身上的字樣，赫然映入他的眼底。

  是長效的避孕藥。

  他緊縮的瞳孔，慢慢地恢複淡然。

  她自己知道做措施，也是好的，對大家都好。

  他將那個瓶子放回原位，關上抽屜，走到衛生間門口，伸長的手指在上麵叩了兩下，“我進來了。”

  “不要！”

  “……”

  “放門口就好，我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