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麻紮達阪(3)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613
  剛才還是下雨,這會兒下起了冰雹,米粒大的冰雹“叮當叮當”砸在頭盔上。新藏線在6月下冰雹和下雪都不奇怪,更何況現在已是8月末了。

  我問候了老天爺一句,結果沒到一分鍾,米粒大的冰雹升級為攻擊模式,狂發玉米粒大的冰雹。除了頭盔被砸的“叮當叮當”響外,自行車也被砸的“梆梆”大響,掉在地上跟羊屎蛋般滿地都是。

  而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時候,這個山穀,根本無處可躲,左邊是哈拉斯坦河灘,右邊是峭壁,而且是帶落石的那種,風大一點的話峭壁的石頭就可能落下來。

  花兒被冰雹砸的有點慌,我說“別怕,我在呢”,我們相跟頂著冰雹往前騎。令人抓狂的是,此時的路麵已不是柏油路麵,而是被大卡車壓成了稀泥一樣的爛路,土石混雜期間,騎行上麵極易滑倒,我們隻能推著車走。旁邊已經清理出的碎石顯示不久前曾發生了山體滑坡,我們必須一邊推車一邊察看右邊山體的情況。

  推著走沒多遠,老天爺發狠報複我的問候,已經命令冰雹拖家帶口,冰雹帶上雪花攻擊我們。山間霧氣騰升,能見度比冰雹來之前已經大為降低,不足50米。

  冰雹還沒停,小雪花就飄了起來,紛紛揚揚。隻是小雪花剛沾地就變得無影無蹤,生命短暫的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摸索著,好不容易趕到K194的廢棄道班。走在前麵的騎友也在屋裏躲冰雹,我們也趕緊停在廢棄道班,擠進一個稍微幹淨的房間。我心裏嘀咕著,這老天爺可不敢隨便問候,發起怒來真要命。

  暫時躲避了風雪冰雹,我到另外的房間轉了轉,看看是否有可能紮營。但是道班廢棄太久,已經很久沒人在此紮營,房間的垃圾非常多,無法在此紮營。

  從K194廢棄道班往前看,過了一條橋後,公路去到了左手邊,轉了幾個急轉彎後往山上延伸,能見度隻有50米。路邊的山體則被大霧包裹,看不到高處。雪一開始在地麵不能留住,但是隨著氣溫下降,雪一直在下,周圍已經開始逐漸有積雪。

  在K194廢棄道班等待了30分鍾,冰雹漸漸少了。這裏距離大名鼎鼎也是臭名昭著的204廢棄道班隻有12公裏,那裏經常有紮營的騎友,房間相對會幹淨一些。大名鼎鼎,是因為行走新藏線的人,沒有幾個人不知道。臭名昭著,則是因為海拔上升太快,那裏極易高原反應,讓不少人知難而退,也讓一些人熟睡過去、不再醒來。

  迎著雪,其他騎友已經開動,騎往204廢棄道班去了。

  “花兒,感覺怎麽樣?”我問。想知道她的感受後,再做決定。

  “還好,就是有點累,你呢?”花兒說。

  “我沒事”我說。

  “騎友都走了,我們也走吧。”花兒喝完水說。

  “這雪估計停不了,要不在這紮營吧。”我看了看外麵,然後說。

  “這地方太髒了,連門都沒有。”花兒轉過身,探頭看了看道班說。

  “上去204?”我看著花兒問。

  “不是隻有12公裏嗎?”花兒也看著我問。

  “是,但坡陡路滑,不安全。”我說。

  “九點半才天黑,還有5個小時呢。”花兒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

  “下雪,天黑可能早一點。”我說。

  自庫地村出來後,一路都沒有手機信號,“移不動,聯不通,電無信”,這裏和一千年前沒有多少區別。

  204廢棄道班在K206,距離K194廢棄道班隻有12公裏。這要是在平原地區,半個小時可以輕鬆加愉快地搞定。但是當下的這種地形地貌和仍在不斷的下雪天氣,我心裏也無法評估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抵達204廢棄道班,畢竟12公裏有太多的變數。

  “要不搭車上去吧”我說。

  “現在時間還早,我覺得自己能行。”花兒說。

  “我都有點佩服你了”我說。

  “怎麽了嘛?”花兒說。

  “吃苦耐勞的三八紅旗手”我伸出大拇指說。

  “這是誇我,還是罵我?”花兒說。

  “要不還是搭車吧,你這麽辛苦,我心裏也難受。”我繼續勸花兒。

  “不要搭車,我們要騎上去。”花兒說。

  我好奇地打量著花兒,好像我不認識她一樣。

  “隨你”我吐出兩個字。

  自從下雪後,上山下山的車輛明顯減少。在K194廢棄道班的半個多小時,沒有一輛車從旁邊經過。同行的騎友紛紛走後,這裏一下子突然安靜了下來,旁邊的流水幾乎失去了聲音,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我們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

  趕早不趕晚,這是騎行的重要守則。怕雪盲,我們戴上騎行眼鏡,冒著小雪,又開始往麻紮達阪上騎。轉過幾個小的發卡彎,一路上坡,往往是上完一個坡沒有平路,迎接你的是另一個更大的坡,如此反複。

  雪下的更大了,依然小逆風,路麵雖然是好的柏油路麵,但是此時路麵的積雪越來越多。我和花兒前後相跟著騎,緩慢的蠕動,像兩隻蝸牛。

  隨著高度的提升,雪霧越來越弄,能見度降低到20米,要是有汽車下山就麻煩了,我讓花兒靠著路邊騎,但是又怕路邊太滑會摔倒。

  雪越來越大,車把上,身上,馱包上都落下了白白的雪,風吹著雪打到臉上,有些鑽進脖子裏,一片冰涼。周圍也是一片白茫茫,地上褐色恐怖的幾塊山石已經披上聖潔的白衣,咋一看像女人的身材那樣凹凸有致,若隱若現,魔鬼也有變天使的一天。

  路上的積雪太多,騎在路上不時地打滑,往後看是一條歪歪扭扭的痕跡。生怕掉到旁邊的河溝裏去,我們隻得有時候騎一下,有時候就下來推車。

  沾滿了雪的自行車變得沉重,我們推著它行走,嘴巴喘著大粗氣,鼻孔冒出小熱氣,兩股熱氣在雪中蒸騰,兩個人的四團熱氣像四根小煙囪,我想起了故鄉那炊煙嫋嫋的傍晚。

  我們找了一個有凹角的山邊,停下來休息一會。抬頭看到上麵是猙獰山峰,而且是連雪都無法存留的陡峭。

  站在山邊的凹角裏,躲風雪,喝水補充,拿給花兒一塊巧克力。但是水杯的水已經冰涼,喝小口進嘴裏,來回滾動溫暖一下再咽下去。有雪就不怕沒水,隻是水冰冷,我們的嘴巴凍的暫時失去了知覺,要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花兒,你不舒服嗎?”看到花兒的臉色有點發青,我問。

  “沒”花兒搖著頭說。

  “你臉色不好”我端詳著她說。

  “有點冷”花兒說。

  “把衣服都穿上吧”我說。

  其實這時候,我已經懷疑花兒有高原反應了,可能她覺得自己還能堅持,所以不想跟我說實話。

  “身上不冷,就是臉上包著頭巾還是有點涼。”花兒說,伸手拉了拉頭巾。

  “我不冷,把我的也給你。”我把我的頭巾扯下來,給花兒。

  “你怎麽不冷?別拿下來。”花兒說,把頭巾推回來給我。

  “我是真的不冷”我推開頭巾說。

  “你就是冷,戴上。”花兒說,拿過我的頭巾套在我的臉上。

  “……”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