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麻紮達阪(2)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250
  這一路四周都是棕色的山體,猙獰的山形,扭曲的岩層,兩岸山土鬆垮脆弱,隻需一陣大風就可以改天換地。

  一路逆著哈拉斯坦河向上。一些山頭有積雪,雪山融水不斷侵襲著山體,冰藍的雪水在高低錯落的卵石間穿越,好像唱著“野百合也有春天”。

  從痕跡看,哈拉斯坦河穀曾多次遭遇過山體滑坡的堵塞。這段公路也不安寧,氣溫升高,雪山融水增大導致發生泥石流,路邊堆放著被鏟車清理出的泥石。

  在昆侖山這樣深切的河穀裏,除了路況複雜多變,天氣則是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朗的天氣,轉個彎沒騎多久就變成陰雲密布,還伴著電閃雷鳴。

  山高穀深,我們無處躲藏,我們隻好停下來,觀察前方的情況。前麵山頂的岩石被雷電擊中,劈裏啪啦,炸出耀眼的火花。

  “哥!”花兒驚叫著抱住我。

  “快!”我喊著。

  我拉著花兒的手往後跑。沒跑幾步,後麵迎來一道閃電,再一道閃電,像閃光燈一樣閃了一下,再閃一下。

  “趴下!”我喊著,心裏卻想著“完了”。

  花兒迅速趴在路上,我順勢壓上去,用雙手緊緊捂住花兒的耳朵。

  轟隆隆的雷聲滾過來,旁邊的山上有細碎的小石頭落下來,砸在我的頭盔上,當當作響。

  我感到花兒在瑟瑟發抖,我也在瑟瑟發抖。

  還沒上到麻紮達阪,我們就已經幾乎被“魔鬼”打敗。直到雷聲漸小,我們從地上趕快爬起來,扶起自行車倉皇逃離。

  雨水瞬間下來,絲絲縷縷。穿著衝鋒衣,倒是不怕,我們繼續冒雨爬坡。

  越往山上騎,越感覺到逼仄,隻是雨變小了。視野並沒有隨著海拔的升高而變得開闊,直到轉過一個坡度很陡的彎道,才出現開闊的荒灘。

  我看到花兒停在前麵的路碑邊。

  “花兒,站好了,我給你拍照。”靠近花兒時,我喊。

  “你看,那邊有一個人。”花兒手指著荒灘說。

  “放羊的”看到散落四周的一些羊,我說。

  “他在睡覺嗎?”花兒問。

  “可能是吧”我說。

  我看到一位少數民族的牧羊人,分不清楚是哪個民族,年紀不算大,蹲在一塊大石頭的旁邊,閉著眼睛,也許他隻是想閉眼靜休片刻。對我們騎自行車經過,他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時候雨水還在下著,他的身上卻沒有雨衣或者雨傘之類的,我過去叫了一聲“朋友,你還好嗎?”。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看著我,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我隻好攤攤手,他倒是繼續睡他的覺。

  這讓我想起那天,在路過一個村莊時,看見一位白須老人跪地祈禱,他麵朝西方,我想他是朝著教的聖地麥加。白須老人形態虔誠,麵部平靜,像米勒的油畫《晚禱》那般,畫麵靜默,時間停止,天地空曠。

  對於我們極力想逃離的反常天氣,對於本地人而言,並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沙漠的邊緣仍然有村莊,被風沙肆虐也不願意搬離。昆侖群山,山峰層層疊疊,像大海的波浪,一浪接一浪,牧民的房子就在波浪的褶皺裏,世代居住於此。

  相對於我們這些人的憂鬱、浮躁、迷惘,通過高牆、保安、攝像頭、防盜網、防盜門來獲得安全感,跟家人、朋友、客戶在一起的時候戴上不同麵具,昆侖山的生存環境反而造就了西部邊境少數民族強悍的生命力,自然使他們依然保有一些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生能力。

  似乎宗教也使他們得以坦然麵對嚴酷的天氣與匱乏的物質,沿襲著他們古老的生活方式,並在高原上持續繁衍成千上萬年。從某種程度上說,比起內地那些睡覺和做愛都需吃藥的人們來說,他們或許活的更坦然。

  繼續往前騎,坡度有時候變得很陡,我看到花兒騎的很吃力,已經使用螺旋上升的方法爬坡了,通過增加長度來降低坡度,以時間換空間。爬麻紮達阪不是移步異境,十裏不同天,而是騎了二十多公裏後,風景和剛出發的時候並無太大差別。

  就在我們停下休息片刻的時候,一位騎太子摩托車旅行的人過去了,又折回來停在我們身邊。摩友穿的像個奧特曼或鋼鐵俠,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尤其那副頭盔像施瓦辛格電影裏的終結者。

  “你們從哪騎過來?我看一路都有騎單車的。”摩友撩起頭盔前的暗罩問。

  “葉城”我說,我們都站了起來。

  “你們騎去拉薩?”摩友問。

  “是的。你去哪?”我說。

  “新疆。我從福建出發,沿著海岸線騎,去了海南島後,就走邊境一帶過來。”摩友說。

  “哇,哇,牛逼啊。”我驚叫著。

  “你們騎單車的才是牛逼,哈哈。”摩友笑著說。

  “你是騎新藏線出來的?”我問。

  “對,我早上從麻紮兵站出來的。”摩友說。

  “你一個人騎嗎?”花兒問。

  “是的,我一個人騎。”摩友說。

  “要是和女朋友就好了”花兒說。

  “還沒有女朋友”摩友說。

  “前麵達阪的路況怎麽樣?”我關心前路的情況。

  “這裏上去都是上坡,好幾十公裏呢,上到山頂你們就爽了,那邊下坡二十幾公裏到麻紮兵站。”摩友說。

  “這邊上坡陡不陡?”我問。

  “有些地方陡,有些地方不陡,前麵有爛路,小心點。”摩友說。

  “路隻有一條吧?”我問。

  “沒有岔路,跟著路走就行。不放心,就看看電線杆。”摩友說。

  “路上有住的地方嗎?”我問。

  “翻過山頂到麻紮兵站才有。這邊半山腰有廢棄房子,不知道能不能住,我沒進去看。”摩友說。

  “你騎過去新疆的話,那邊加油比較麻煩。”我說。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摩友說。

  “前麵的路上有什麽好玩的嗎?”我問。

  “這個怎麽說呢,看你們的興趣吧,你們應該看過攻略的啊”摩友說。

  “聽說很荒涼”我說。

  “是很荒涼。你們要翻山的話,要趕緊了,前麵還有一段爛路。”摩友說。

  “好的,謝謝了。”我說。

  和摩友道別,我們繼續往前爬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