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茶館重聚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319
  藏族人認為自己的祖先是神猴和羅刹女。羅刹女勾引在山岩上修行的神猴,神猴慈悲為懷,經觀音菩薩指點後,和羅刹女結為夫妻,從而繁衍了藏族的祖先,然後一代又一代繁衍下來。每逢藏曆猴年春播前,西藏山南市一些村莊的百姓都要自發組織舉行祭祀天地、祖先、神靈和祈求豐收的桑央節。

  對於桑央節,之前我在一份藏區民俗資料上看到過介紹,後來從一個老西藏的口裏聽到過一些描述。由於每十二年才有一次桑央節,所以機會非常難得。由於學校批準了我的申請,我如期到山南市的小村莊參觀了桑央節。

  我在桑央節上看到了村民自己組織、自己表演的一種叫做“諧欽”的舞蹈,舞步和唱詞很好地結合在一起,表達村民祈求神靈保佑、生活安寧的強烈情感,是一種珍貴的原始民間藝術舞蹈。

  隨著曆史滾滾潮流向前推進,現在西藏村莊的農牧民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少年輕人已經有了時尚的娛樂方式,對於傳統文化已經沒有老一輩的熱情,也沒有要繼承的熱情,一些西藏傳統文化在失傳。在新時代麵前,傳統文化的式微似乎不可逆轉。

  參觀完山南市的桑央節後,我回到了拉薩。雖然已是春天,拉薩的天氣逐漸暖和,但是早晚的氣溫仍然很低。但是即使如此,也未能阻止春天的腳步喚醒大地,攀上樹枝,植入鳥兒的翅膀。青藏高原的春天來的突然,長得迅速。布達拉宮廣場的老柳樹,已經長出二茬新芽,一片蔥綠。

  根據約定的時間,我去到和藍越河約定碰頭的茶館。在我剛走進茶館的時候,藍越河也是剛剛到,就在我前麵。雖然之前,我沒有見過藍越河站起來的樣子,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藍越河的身影。

  藍越河的腿仍然不能自在行走,需要借助拐杖,他就在我前麵用拐杖“咯咯咯”戳著地麵,搖著身子,邁著步子,沒有聽見由於疼痛而嘴裏發出的“嘶嘶嘶”聲。

  當時就想,拐杖,會不會陪伴他一生?

  藍越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小藍,我來了。”我走過去說。

  “方老師,您好。”藍越河看到我,怔了一下,笑著說。他想站起來,我製止了他,讓他坐著。

  我在藍越河對麵坐下來。再一次看到藍越河,我難免唏噓,曾經那位傷到無法動彈,瘦削如幹柴,讓人不忍直視的青年,如今變了很多,體重已經恢複正常,目光堅毅,內心從容,小平頭修剪的很有精神,現出男人的帥氣來。

  我要了一杯甜茶,藍越河要了一杯酥油茶。

  “小藍,你現在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喝著甜茶,我說。

  “麻麻哋”藍越河說了一句廣東話。

  “是比兩年前好多了,那時候你多瘦啊。”我說。

  “我以為方老師認不出我了。方老師看起來比兩年前還年輕了。”藍越河繼續說。

  “你真會說話”我笑著說。

  “哎呀,方老師笑起來更年輕了。”藍越河說。

  “你能喝的慣酥油茶?”我問。

  “還行,我經常喝。你喜歡喝甜茶?”藍越河說。

  “是的,我喜歡喝甜茶,酥油茶還是不習慣。”我說。

  “酥油茶是味衝了點,就像白酒。甜茶是溫柔入口,就像是紅酒。男人愛白酒,女人愛紅酒。”藍越河說。

  “你這麽說,好像是那麽一回事。”我說。

  “是我的真實感受”藍越河說。

  “你對東西的理解,跟別人不太一樣,有時候覺得好好笑。”我說。

  “哦,花兒也是這麽說。”藍越河說。

  “你想白玉蘭嗎?”我說。

  “我相信花兒還活著”藍越河說。

  “我也相信她還活著”我說。

  “隻是,我見不到她。”藍越河說。

  “她有她該去的地方,你有你該去的地方。”我說。

  “她是我的陽光,應該照在我的身上。”藍越河說。

  “她不是你一個人的,是大家的,是岡拉梅朵的保護神。”我說。

  “她成了女神,我成了瘸子。她上了天堂,我下了地獄。”藍越河說,停下喝了一口酥油茶。

  “天堂和地獄是同一個地方”我說。

  “啊”藍越河驚訝地看著我。

  “底雅鄉是白玉蘭的天堂,卻是你的地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我說。

  “方老師說話太有哲理了”藍越河說。

  “當年在醫院,讓你說說你們在底雅鄉的三天是怎麽過的,你沒有說。現在方便聊一聊嗎?”我說。

  “都過了這麽久了,方老師還有興趣聽我說這個?”藍越河問。

  “把你騎行新藏線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好好說一說吧。我騎不了新藏線,但我也是騎友,我想聽聽你們的經曆和故事。我沒有酒,隻能請你喝茶。”我說。

  “這一千多公裏的路上,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得要說好幾天才能說得完。方老師,您有這麽多時間在拉薩聽我嘮叨嗎?”藍越河問。

  “時間管夠,你就老老實實從頭到尾的說吧。”我說。

  “方老師是一位知音,我願意跟您分享。”藍越河說。

  “你的故事一定是精彩的”我說。

  “那我從頭到尾跟您說說”藍越河說。

  “洗耳恭聽”我說。

  後麵好幾天,我和藍越河都相約在這家茶館。我一邊喝茶,一邊靜靜地聆聽藍越河講述他們騎行新藏線的故事。

  在那段時間,藍越河一邊喝著酥油茶,一邊不停地講述,但是有時候長久地望著窗外,有時候低頭若有所思,有時候滔滔不絕,有時候一聲不吭,有時候激動不已,有時候靜默如山,有時候手舞足蹈,有時候拿起拐杖狠狠地戳幾下地麵。

  我知道,藍越河用心的方式,又騎行了一遍新藏線。

  其中有一天,藍越河在講述完一段故事後,正喝著酥油茶,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旁若無人地小聲哼著卡朋特樂隊的《YesterdayOnceMore》,“……舊日時光多快樂,轉瞬已消逝,不知失落在何處,而今它們又重現,像失散的舊友重逢……”。

  聽過藍越河的講述,我知道新藏線不僅是一條世界海拔最高的“天路”,而且是一條靠“闖”的精神才能走過的路,這條路是隱藏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個人經曆和無數傳說。

  後麵的內容,是我根據藍越河的講述整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