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公主威武（10）

  ??羅道遠？

  ??趙弘不提，薑虞還真差點把他忘了。

  ??少府監掌管皇家金器鑄造，羅道遠作為少府監丞乃是從三品官員。但他表麵上是大唐官員，暗地裏確實突厥派人刺入大唐朝廷的奸細。

  ??薑虞問向趙弘，“你怎麽會和他有來往？”

  ??一個少府監，一個鴻臚寺，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地方怎麽有的牽扯。

  ??趙弘突然羞澀起來，“說來也是有緣，我先前去一家金鋪買東西，誰知道碰上羅大人在查驗，就相談了一番。他又指點了我買金器的方法，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薑虞道，“你覺得這個羅大人怎麽樣？”

  ??趙弘察覺出薑虞語氣有異，收斂神色沉吟道，“盡忠職守，寬和待人，怎麽，羅大人難道有問題？”

  ??薑虞並不避諱他，“是有問題，我懷疑他是突厥來的細作。”

  ??“啊？”趙弘麵色一變，稱呼也變了，“羅道遠為官數載，若他是突厥來的細作，這麽些年不知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豈不危矣。”

  ??薑虞道，“所以之後我會找人看住他，等阿耶回來再做定奪。潛伏數年，必定所圖不小，長安乃至各地的官員中潛伏的細作也不一定隻有他一人。你日後離他遠著點，能做到從三品官職的份上，你鬥不過他。”

  ??趙弘回憶著羅道遠的言行舉止，分明就是一個忠貞愛國之人，看不出一點端倪。但他也信任薑虞的判斷，他自知自己的心機城府是敵不過這樣的老狐狸的，此時倒是怕日後見了羅道遠露出差錯，壞了薑虞的大事。

  ??於是他臉色漸漸難看，“這……就算要絕交也是要見麵的，我……”

  ??薑虞笑了起來，她知道趙弘會擔心這事。若是羅道遠的底細不告訴他，怕他會被羅道遠利用，但告訴了他，就會有風險。可早想到了，哪裏沒有解決的辦法，她道，“這好說，你就說本宮這幾日不舒服，要你身前身後的守著。最近也辛苦你一下，下了職就回府吧。”

  ??妻子不舒服就要做丈夫的圍著，這說出去是不怎麽好聽的。但擱在公主身上又是兩回事，畢竟公主是君，駙馬是臣，關係還是得分清的。但薑虞也不吝於照顧一下趙弘的自尊，所以才道一聲辛苦。

  ??可這哪裏能算是辛苦，趙弘美滋滋地想。而且薑虞用了“回府”二字，雖然知道就是單純指公主府的意思，但還是有種回兩人的家的感覺。

  ??沒等這高興的滋味細細品味，又聽見薑虞好奇地問道，“哦，對了，你要去金鋪買什麽東西？”

  ??倒不是她有意查賬，隻是趙弘很有些文人氣質，往常都是去些風雅之地，譬如書肆，棋苑之類，買的也都是筆墨紙硯、古籍殘本，偶爾還會去些有名的食肆，給她帶點老字號的吃食回來（畢竟有文化的人對吃也是很了解的），所以他去金鋪，聽那意思，還不止一家，所以就有些好奇。

  ??趙弘臉上立馬燒起來，他膚色白，所以臉紅起來就格外明顯。薑虞嚇了一跳，她從前隻知道有人描述“臉紅得要滴血”，以為是誇大的描寫。但見了此時的趙弘，就算沒到滴下來的程度，但也真怕他臉上的毛細血管都爆開來。

  ??“趙弘，你沒事吧。”

  ??趙弘趕緊擺擺手，然後哼哧哼哧道，“公主生辰快到了，我……我是……想給公主送點心意，就想……選副頭麵。”

  ??公主應該是什麽都不缺的，趙弘不知道該送什麽，送自己熟悉的，但那估計是自己喜歡的，沒什麽意義。送其他的，一時半會想不出來，想了好幾天，終於覺得自古女子都愛佩戴首飾，送首飾應該是沒錯的。

  ??此時的首飾以金銀最為流行，趙弘才想著去金號，挑一些清麗別致的。但因為薑虞帶在身上的首飾多是簡單大方少見奢華的款式，所以才一連選了幾日都未定下，後來才碰見羅道遠。

  ??薑虞帶在身上的首飾不多，倒不是她不喜歡那些造型各異的金銀珠寶玉石，隻是但凡這些東西，重量都不輕，帶在頭上實在覺得壓得慌，還不方便行走，所以平常時候，她也不求繁瑣，有那麽些點綴就行了。

  ??當然真到了重要宴席上，還是會帶齊全的，畢竟是禮製所定，還是要守“禮”的。

  ??趙弘越說越小聲，但還不至於要薑虞聽不見，等他說完，薑虞道，“那你選好了嗎？”

  ??趙弘搖搖頭，“還沒呢。”

  ??薑虞道，“要不我叫細辛跟你說說，我都喜歡什麽樣的。”

  ??趙弘拒絕道，“不必，我自己挑就行。”

  ??薑虞看他居然還挺自信的樣子，不由道，“你挑的怎麽知道我喜不喜歡？”

  ??要知道多少男朋友給自己女朋友選禮物都是靠著自己的直男審美當標準的啊，她還真不能就相信趙弘的眼光。

  ??趙弘臉上紅暈消散了些許，星目明亮生光，語氣堅定道，“公主一定喜歡。”

  ??薑虞笑道，“好，那我就等著駙馬的禮了。”

  ??……

  ??不久之後，趙弘又在外碰見羅道遠。

  ??羅道遠遠見到他，就上來打了聲招呼，“大駙馬，有幾日不見了，最近忙什麽，怎麽不見你人影。”

  ??趙弘知道他的身份，此時一見他，就不由自主地升起防備，臉色也沒那麽平常。

  ??羅道遠多敏銳，馬上察覺不對，麵上毫無異狀，問道，“近日尋了一家食肆，那裏的餛飩做得極為鮮美，正想與駙馬說說。今日剛巧碰見，可有空？”

  ??趙弘就維持著這樣的麵色道，“非是推辭，隻是最近公主身體不適，在下離不開身……”

  ??公主身邊怎麽就缺了伺候的人，非要駙馬下了職就趕回家去鞍前馬後地侍奉。羅道遠這時再看他臉色就自認為懂了趙弘的難言之隱，早就聽聞這公主強勢，這駙馬也不好做啊。對於眼前的趙弘，他心裏平添幾分輕視之心，製於婦人之手，難成大事。

  ??“哦。”羅道遠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道，“駙馬與公主夫妻情深，在下又怎麽好意思打擾。駙馬可別多禮了，改日等駙馬有空，再請你去嚐嚐。”

  ??隻聽這話，倒是給足了趙弘麵子，好像真是個妥帖人。

  ??趙弘也回過味來，此時才明白薑虞這個說法的用意，心裏讚了一聲。

  ??便見趙弘就好像真的被他兜回麵子一樣，臉色好轉道，“好好，等來日有空，由在下請客。”

  ??羅道遠原地目送著趙弘離開，臉上仍舊是慣常顯現於人前的老實忠厚，其內心如何卻是未可知了。

  ??開皇三年，突厥內部決裂，分為東西突厥。李世民登基之初，東突厥頡利可汗陳兵二十萬於長安城外渭水，與唐國簽下渭水之盟，三年以後，東突厥國滅。因為距離的關係，東突厥與唐國摩擦愈烈時，西突厥正在積蓄力量。羅道遠便是西突厥人，他來到唐朝已有二十年之久，具體可追溯到高祖時期。當時突厥正是統葉護可汗執政，他們一行數人按照各自能力被安插到各行各業中，作為釘子在大唐的土地上越插越深，隻等著被喚起的那天。

  ??羅道遠因為有才幹，被舉薦入朝，想當年他也是極有野心的。隻是唐朝人才濟濟，想要進入朝中樞紐何其艱難，他努力數年隻能盤亙在少府監，始終接觸不到最核心的大唐事務。

  ??正在這個時候，大駙馬趙弘走進他的眼中。

  ??趙弘這個人本身平平無奇，成為駙馬之前羅道遠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但他父親是禮部尚書，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注1]，而更讓他顯眼的是，他又成了大公主的駙馬。

  ??對於永河公主，羅道遠了解不多，往日隻是知道極受李世民的寵愛。出宮建府之後，原以為隻是個內宅婦人，但後來做的事樁樁件件無一不讓人吃驚。遠的不提，近的如棉花。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但棉花製作的棉衣實在讓人眼熱。他是知道這東西對於行軍打仗的軍隊到底有多麽便利，突厥地處北地，如果他們也能掌握棉花的種植技術，那麽突厥騎兵一定會更加所向披靡。此次李世民征討高句麗，棉衣為這場戰爭的勝利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這個公主身上的能量比他原想得要大的多，他不由得就想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而怎麽接近她，羅道遠又瞄上了看起來就很傻白甜的趙弘。

  ??前麵說過，羅道遠有一張一看就忠厚老實的臉，基於他對外的偽裝，很容易就把趙弘拿下，如果不是薑虞知道世界線的緣故，說不定趙弘真就在人家兜裏了。若按這個劇本發展，即便最後羅道遠從趙弘身上敲不到什麽有用的價值，但突厥人的身份一經暴露，作為和羅道遠關係親近的趙弘恐怕也難落到什麽好。

  ??李世民大破高句麗的消息也刺激到了遠在北方的西突厥。作為目前地位爬的最高的細作，羅道遠還知道一些事情，就是那個要喚醒他們的人要來了。多年積蓄，畢其功於一役，這是他繼尋找早年丟失的兒子之後最大的願望，為此他圖謀良久。

  ??羅道遠所圖甚大，隻是他不知道薑虞也圖謀不小。放長線，釣大魚，她也在等著那個即將要掀起風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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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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