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互助也是頭一回發現，極度緊張的時候，她會發抖。

  考上大學的那一天她沒有哆嗦，卻在得知全家都得聽她的差遣時哆嗦得不能自己。

  “那池塘又是怎麽回事”

  田淑珍看了一眼閨女問到。

  雖然那是以後的事，但蔣文英還是解釋了幾句。

  田淑珍覺得更沒有必要了。

  每一年農忙後都有一段時間缺水，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用不著特意開塘。

  二房母女兩卻覺得不一樣。

  這就跟以前每個月領口糧一樣，哪怕一個人的口糧都是二十五斤，明知道不夠吃，但口糧放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心裏就是踏實。

  跟口糧放在生產大隊裏，一天給一斤，同樣知道不夠吃，可會有把握不住明天的惶恐感。

  蔣文英問妯娌，“你怎麽想？”

  她這一房現在幾個孩子都不用自己管，種菜營收穩定。

  所以二房現在考慮的隻是要不要做，而不是錢的問題。

  拉三房也是因為現在一大家子生活，總是要問一句。

  聶老太心裏門兒清，所以看到田淑珍真真切切的在猶豫斟酌思考的時候坐不住了。

  “考慮什麽！做！”

  “媽”

  田淑珍心裏歎了口氣，婆婆這怎麽就幫自己做主了呢，她還沒有想好呢。

  聶互助現在緩過勁來了，肚子有點不得勁，於是跑出門噗噗放了兩聲九曲回腸的長屁。

  屋裏頭的聶老太驚詫得差點從炕上站起來，“快出去看看，誰把咱家的拖拉機開走了。”

  大夥哈哈哈的笑，惹得特意出門看看情況的聶老太回來就拿鞋拔子追著他們打。

  怕老人追摔了，象征性的讓老人家抽幾下，然後大夥都出了屋子。

  芽芽朝聶互助勾了勾手指頭。

  兩人到屋裏商量種金針菇，一商量就晚了，都過了平時睡覺的點了還在嘰裏呱啦。

  另一邊的蔣文英忍無可忍出了聲。

  “媽，明天早上我要吃油餅”

  “再不睡，我就過去打人了”

  “媽，再炒點土豆絲卷餅子吃，最好放點香菜和蔥，酸菜湯裏弄點辣椒油。”

  “媽”

  “媽媽”

  “媽媽，聽見了嗎？”

  那一頭靜悄悄的沒個回應，芽芽拱了一下，對聶互助說：“你信不信明早我一起來就能吃上卷餅？”

  剛回家前三天都是媽心頭寶的定律堅不可摧！

  隔天一早，芽芽賴床的時候就聞見餅的香味了，蔣文英正找烙餅子，還往麵餅上擱比平時還要多些的菜油。

  芽芽就‘媽’‘媽’的叫個不停，做蔣文英的小跟屁蟲。

  蔣文英讓她去菜地裏整點菜回來。

  芽芽應了一聲，剛出門就看見葛寶泉推著自行車，車後麵坐著絹花。

  絹花還一個勁的說：“你上啊，上啊”

  “上什麽？”芽芽好奇問。

  一直如膠似漆的兩人才發現隻從鐵門裏探出來一顆頭的芽芽。

  絹花羞紅了臉跟芽芽解釋。

  她想跟著去田裏，好不容易說動了，結果臨走時葛寶泉非要把自行車推出來，載著走。

  “路顛，我推著走穩當一點”葛寶泉加了一句。

  芽芽瞧著絹花的臉色便高興起來，明顯氣血就足了。

  葛寶泉也不往前走了，推下自行車的後閘門。

  “芽芽，你給絹花瞧瞧，是不是懷孕了？”

  葛寶泉嘴巴閉起來，想要把笑容收起來，但臉動了動，沒成功，反而臉還有點兒怪異。

  芽芽一怔，端詳了絹花一會，道進屋吧，這種事得摸一摸。

  “前兩天一個老中醫說的，我還沒跟家裏說，要是你說也有了，那就是穩了”

  葛寶泉跟絹花對視一眼，歡喜幾乎要漫出來。

  蔣文英聞聲出來，道了聲正好，她有事要找寶泉呢。

  “嬸，有事您說話”葛寶泉一邊回應，一邊目送著進屋的芽芽跟絹花。

  “現在喝那些藥，每個月來那個已經漸漸正常，最近又不正常，而且也不想吃飯，還想吐，沒什麽力氣，跟我二妹之前懷孕差不多，寶泉問了中醫，說是懷上了。”

  絹花也說不清楚，芽芽在恥骨聯合上並沒有摸到漲大的子宮，也可能是月份不夠，要是懷孕三個月，醫生靠手摸，就能大致判斷著。

  芽芽摸了摸她的脈，卻是似，卻又似乎不是的樣子。

  她的中醫水平一般，而且現在日子實在是太淺了。

  聽說要做尿檢來確定，絹花有點緊張和期待。

  芽芽又細細的問了幾句現在的情況，小臉繃得緊緊的。

  絹花得的是非常嚴重的心髒病，是葛寶泉費了大力氣才把人養成這樣，否則還不一定活到現在呢。

  “女人懷孕對身體負擔很大。”

  “每個月，寶泉都有弄豬心給我吃”

  絹花吞了吞口水。

  “孩子不會也得我的病吧。”

  “一般不會，具有遺傳性的先天性心髒病，多與染色體疾病有關，這類病人往往除了患心髒病之外，可能還患有其他疾病，如免疫缺陷、智力障礙”

  芽芽覺得現在還考慮不到這麽遠，斟酌著說：

  “咱們得看看情況，要真懷孕了還得考慮你的身體承受不承受得住”

  絹花聽明白了，手掌緊握成拳。

  “我就是不要這條命，也得生！”

  “那你要孩子，就不管寶泉？”

  芽芽輪科的時候見多了因為身體不能要小孩，或者宮外孕的產婦嚷著寧願不要命都得把孩子生下來，一幹醫生就得苦口婆心的勸。

  孩子沒了可能還會有，大人沒了就真沒了。

  兩個人在一起雖然沒有孩子會遺憾，但是你要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去生孩子就得想想，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奇跡。

  孩子沒有了媽媽，父母沒有了女兒。

  你是死了，可是他們還活著，他們所承擔的痛苦是不會磨滅的。

  老公會再有個媳婦，但是你的孩子卻沒有親媽！

  為了生孩子命都不要了值得嗎？孩子一生下來就沒媽媽好嗎？他會幸福嗎？沒媽媽的孩子像根草不知道嗎？

  葛寶泉在外頭輕輕叫了一聲，聽見回應後才進屋來，高高興興說：“芽芽，蔣嬸都說了，你們就放心到南方，那菜地保準給你們看得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