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絹花使了個眼神詢問。

  絹花道日子還淺呢。

  都說懷孕了前三個月不能朝外說，夫妻兩誰都沒敢說。

  夫妻兩一走，左右等不來閨女的蔣文英走出灶房，正好迎麵看到閨女從自己屋裏出來。

  芽芽一拍大腿，在親媽開口罵人之前搶先拉人進屋，悄咪的說了。

  蔣文英也愁了，從閨女這語氣來說顯然是不生為好。

  這事又不能告訴葛家媳婦，往後這些天可要憋死她了！

  吃飯的時候，聶衛平拎著一袋子肥皂回來了，瞧見幺妹也開心得很，昨晚上夜班他還琢磨著人什麽時候到。

  芽芽心疼說：“哥，你嗓子怎麽嘶啞成這樣了”

  跟個破風箱似的。

  蔣文英也嘴了一句，村裏八十歲的大爺聲音都沒你滄桑啊，說著接過肥皂去給泡糖水。

  聶老太翻了翻肥皂，沒在廠子裏的多。

  這年代工人的福利待遇好，以前聶衛平在廠子裏的食堂，也是工人的一種，每回發肥皂都比當領導的多，而且工人統一的服裝用的都是純棉布，比幹部用的複合棉也好得多。

  田淑珍也說：“也沒發手套了。”

  以前一個月，工人都要發十幾雙勞保手套呢。

  芽芽道：“我還是覺得在廣播站好，累不著哥。”

  “聽說老工人工資高著呢，衛平，你在廠子裏能說得上話不，能不能把合作弄上？”

  聶衛平做工人這些年，田淑珍覺得真心不錯。

  聶合作抬了抬眼皮沒說話，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你們可別再跟他說話了，嗓子還要不要了”

  蔣文英舉著糖水過來。

  “喝糖水沒有用，哥這情況來點西瓜霜最好”之前老爺子扁桃體炎的時候芽芽特意跟薛愛蓮打聽芒硝。

  不僅僅是因為設備和製作工藝的問題，芒硝礦目前在國內出產量也少。

  “不過我們可以用皮硝，加蘿卜皮，但得氣溫低才好使，氣溫低能析出來的結晶就更多，可以到防空洞試一試”

  讓皮硝代替芒硝，還是大黃給說的，但因為是夏天，這個想法在腦子裏走了一遍沒留下影，瞧見三哥，芽芽覺得西瓜霜還是得弄。

  老聶家其他人光聽說都覺得好麻煩。

  芽芽往深處想，自己家弄可行性比較低，不過倒是更想去防空洞了。

  村裏的防空洞修了不少。

  防空洞都有要求，高不得少於一米六，深不得低於九米。

  他們到的時候還有孩子在防空洞門口玩。

  來時他們已經順便跟葛天放拿了要鑰匙，聶衛平舉著手電筒。

  一進防空洞就涼快得哆嗦了一下。

  “種菌類要通風，不然有黴味，要臭的”聶互助說。

  芽芽點頭，一定要有流通的風，不然免費的也不能用。

  “早知道我就帶個幹濕溫度計回來”聶衛平貓著腰說。

  村裏的防空洞高一米七幾，對他來說還是有點矮。

  芽芽道沒事，然後就聽見聶合作打了一聲噴嚏，開始再擦鼻水。

  芽芽跟聶互助互看了一眼，室內溫度二十度往下沒跑了。

  他們打小就發現，天氣一冷聶合作就容易打噴嚏。

  “難怪你們非要我來”聶互助倒是不在意的擼著鼻子。

  芽芽問：“高考那事，你咋想的”

  聶合作不說話。

  芽芽又道：“那就是想再複讀一年咯”

  聶互助怪叫，“你還要複讀，咱家都緊著你一年了，煤油燈，手電筒都給泥，好的都是你的。”

  聶衛平打斷，“行了。”

  聶互助委屈得噘嘴，家裏兩個手電筒給了聶合作，方便他在學校學習，她一個都沒有，親媽也不怕晚上自己起夜摔進糞坑裏！

  “哥那有，回頭給你”聶衛平尋思著女孩子沒有手電筒確實不方便。

  他們已經走到了防空洞深處，數著通風口。

  聶合作低聲說：“說我自私也好，我不甘心”

  這就是要讀的意思了，芽芽詫異說：“那你跟三伯娘撒撒嬌，你不說她怎麽知道你想接著讀書啊”

  廠子其實也不一定好進，有名額都先緊著城鎮戶口。

  聶合作心裏想著，但也動搖，他也是拉不下臉說再拖累家裏一次。

  能再次複讀一次，那還算是現在家底起來了，哪怕就是城裏的同學，也有預考失敗後等著進廠的。

  回到家，看到芽芽跟八爪魚一樣黏在二伯娘身上。

  蔣文英說去去去，熱得很，別貼著我。

  芽芽說媽，別介啊，繼續扇，我蹭點風啊。

  聶合作不斷的在心裏跟自己說，學學芽芽，屋裏頭坐的還是你親媽呢。

  他撩開簾子走進屋裏頭。

  田淑珍正在給蒲扇弄上布邊好耐用一點，頭回也不回的說回來了，瞧得怎麽樣了？

  聶合作覺得話哽咽在喉，腦子一片空白的挨著炕頭坐下，身子一歪躺在親媽膝蓋上。

  額頭上一陣溫熱。

  “咋的了，哪裏不舒服了？”田淑珍一手貼著兒子的頭，一手貼著自己的，又要去摸聶合作的咯吱窩。

  聶互助掀開簾子走進來，大聲說：“他還想複讀一次！”

  這聲音不小，反正老聶家的人都聽見了。

  晚上妯娌兩結伴到菜地裏，今天剛給菜打了農藥，要時不時的去看一下，別讓人誤吃了。

  蔣文英也就嘴了一句

  “其實現在我種地掙的錢，完全能讓合作再讀上一年書，但這事不該我這當二伯娘的人來做，不然以後他念得成，念不成，都得怪你和三牛”

  再多的，她也就不說了。

  田淑珍大晚上就跟聶三牛商量。

  夫妻兩齊頭躺在炕上，田淑珍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聶三牛胳膊上的拜拜肉。

  聶三牛吃痛就去拍媳婦。

  一兩下田淑珍還笑嘻嘻。

  第三下的時候已經收斂了笑容，有點不悅的說：“別碰我”

  聶三牛一聽手欠勁就上來了，非要動。

  本來夫妻間打鬧，丈夫下的手一次比一次重，田淑珍心裏已經很不爽快，說了不玩了丈夫還一直扒拉，忍不了就跳起來跟人撕巴，吵了起來。

  “開春就說要不跟英子一塊種菜，就是不要，現在要是一塊種，錢都收了好幾回了，合作要想再複讀也不是事”

  “你又沒有良心，啊！聶三牛你的良心是讓大黃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