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了。”

  ??一眾武將聚於沙盤前，一籌莫展。

  ??“吾皇萬歲。”

  ??“糧草軍械齊備否？”趙匡胤戎裝走進來，左右隨侍著他從京城帶來的文官監軍。

  ??“稟陛下，全部運抵陽平關。”

  ??“先鋒進軍如何？”

  ??“受限於蜀道，孤軍深入劍閣久攻不下。”

  ??“汝等節製漢中。我準備命王全斌率軍三萬出風州，命劉光義率軍兩萬出歸州。”趙匡胤準備兩路伐蜀，兵鋒直指成都。

  ??趙匡胤還是當年那樣意氣風發，就算當了皇帝排兵布陣仍是遊刃有餘，拿不下劍閣他隻得從水路進軍。

  ??議了一天軍，趙匡胤也累了，外麵雷聲大作恐有風雨且遣散了眾將自己獨自在帥帳裏飲酒。如果大哥在他一定不會當這個皇帝，如果三弟在他也一定不會當這個皇帝，可偏偏這兩個他一生最敬重的人都英年早逝，陳橋兵變至今三年，沒了兄弟一起飲酒，皇位也顯得孤寂。

  ??三杯兩盞，惆悵易醉。

  ??西天靈山距離長安十萬八千裏，從汴梁飛去約莫需耗雷聲九十響。

  ??也就是凡間須臾。

  ??忽然聞仲發現身下營盤打著趙字龍旗，心想多半是他二哥趙匡胤的中軍，既然看都看到了不如落下去瞧瞧二哥近貌罷。聞仲來到帥帳外定住了執戟郎中，心裏想自己二哥果然沒有辜負自己在玉帝麵前的舉薦，畢竟當年他親口對自己說過要一統天下。

  ??“大帳外何人？”趙匡胤臉微紅，隻瞧見帳幔外一高大身影，模糊間似一個文官服飾，彳亍不肯進來，也無人通稟。

  ??聞仲聽見了趙匡胤喚他正欲進去，當空跳下個金甲神將攔住聞仲。“天尊留步。”

  ??“魔禮海？”聞仲轉神想起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一位天王輪班守護人間天子。

  ??“下臣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魔禮海道，“天尊不是該在西方我佛如來處與會嗎？”

  ??“我獨身前往靈山路過此地，見了天子故人順便探望，汝攔我作何？”

  ??魔禮海拱手賠罪道：“天尊恕罪，隻是您前世與趙天子有舊，現在再不宜顯露天尊真相於他。”魔禮海說得很隱晦。

  ??聞仲笑回道：“無妨，隻當他在夢裏。”聞仲掀開幔簾，與他二哥十步相對。

  ??趙匡胤怔了怔，手中酒盞同燈火一起搖曳，意識昏昏沉沉，“三弟？三弟...你怎麽來了？”

  ??“弟想念二哥，特來軍中看你。”聞仲道。

  ??“真是三弟！好，二哥也很想你。”趙匡胤淚落，起身繞過帥案。柳平已經死了三四年，他親眼看著柳平下葬，但他不怕是鬼魂，在醉夢裏隻要能相見便是好。

  ??“二哥，你當皇帝了。”依稀記得，三兄弟曾約定輪流做天下的皇帝。

  ??兩人走至丈距，趙匡胤看著聞仲，“對，二哥做皇帝了，二哥還要一統天下。”

  ??“嗯。”聞仲點了點頭，欣慰地笑了。自李唐以來如果又一個大統一的盛世出自自己兄弟之手，豈不是也算滿足了他當年那個清平盛世的憧憬。

  ??還柳平一個清平的盛世，這也是趙匡胤在他墓前說過的話。

  ??趙匡胤想擁抱聞仲，但聞仲銘記不宜露真於眾，所以虛化了自己的身體，趙匡胤一把撲空，這讓他更覺是夢裏。

  ??“二哥，弟弟要走了。”趙匡胤是皇帝，聞仲不能對他施加太多的影響，這是天庭的大忌。

  ??“三弟？三弟留步！三弟留步！”

  ??聞仲在繼續前往靈山的路上想起了當年在道觀裏遇見趙匡胤，回憶起了他們一起遊曆天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個不老不死的神仙總是要拿人世的滄桑變換來折磨自己。

  ??一道雷霆掠過八百裏通天河，直抵西方聖境靈山腳下；聞仲天尊級更兼道尊，不用通報。早兩日道家、儒家、法家、兵家、墨家等三教九流便鹹集於迎接殿，今早巳時眾大仙受佛陀邀請已經持柬上靈山大雷音寺去了。

  ??皓翁沒隨眾上山而是留在最山腳下的金頂寺等候聞仲，全三界都知道聞仲傲慢對佛教素來有偏見，要是聞仲錯過龍華會道門勢必會遭諸子百家議論。

  ??皓翁很是心急，料想他的天尊再傲也不會爽約龍華大會，他可是代銜道尊身份受邀的。

  ??靈山是佛教教主釋迦摩尼尊者的道場，遠在中土之外在，此地菩提妙樹叢生，曼珠沙華遍長；金蓮滿地、正果累累，山如龍鍾莊嚴，溪如智者禪靜；諸子善信近浴三世諸佛神光，常聽說正法，慈眉善目寬言仁和，無不顯露圓覺慧根。

  ??皓翁穿著漢服在山下王舍城轉了一天，目睹了佛門治下，好是好就是世人都成了佛那道教做什麽呢？因著裝格格不入皓翁早早離了王舍城，又聞晴空響起雷霆便知曉是他天尊到了，皓翁忙使法術迎上聞仲。

  ??“天尊！”

  ??“嗯？皓翁？”

  ??兩團雷雲相撞剛好落在金頂寺山門外，要不是皓翁在此攔住他聞仲怕是要直接飛到大雄寶殿裏去。

  ??“天尊老臣終於等得你了也。”皓翁抖了抖袖子，對聞仲作揖。

  ??聞仲不好意思笑道：“勞皓翁久候了，我確是有些要緊事耽擱了。”

  ??“也不知是甚要緊事。”皓翁問，“不知天尊的要事處理妥當未？”

  ??聞仲無奈地笑了笑，“我們進寺院再說罷。”

  ??進了金頂寺，住持金頂大仙是道家神仙，先就來參拜聞仲，又迎奉上果茶糕點招待，聞仲謝過後又問了群仙去處，皓翁直答先走了一步。

  ??不過皓翁又特別提醒聞仲道：“天尊，明日龍華大會獻花於如來過後便有諸子百家的論道大會，其實就是佛道兩家辯論，我們家昨天已經商議了由於莊子沒來，還是由衝虛真君列子以及衝和真君楊子做辯，特通稟於天尊。”

  ??“好，知道了。”聞仲對這些大會流程不感興趣。

  ??皓翁又繼續道：“天尊。”

  ??“還有什麽事？”聞仲有些疲乏，困得很。

  ??“你是道尊，明日佛道辯經你萬萬不能開口，得中立。”皓翁知道聞仲脾氣怕一言不合在大會上給佛門難堪。

  ??“知道了。”聞仲沒想那麽多，凡間走一趟又把他搞傷感了。

  ??君臣二人又說了些閑話，在金頂大仙照顧下各歸寢室歇息，明日早些時候便要上山去大雷音寺裏。

  ??聞仲盤腿於榻上打坐，忽感窗外風聲，怕是半夜三更有客來。還未開口門扉洞開，隻見一迅捷身型疾如陣風卷進聞仲寢室，伸手搶了放在案上的老君戒尺。

  ??聞仲細看，是個蒙麵和尚，“沒想到靈山腳下也有偷雞摸狗之輩。”聞仲冷笑一聲，還來不及打開法眼辨其麵貌那和尚便是一記重掌劈來，聞仲抬手運掌對接將那和尚擊退二三丈遠。蒙麵和尚自知不敵，所幸戒尺已經到手遂奪門而出。

  ??“搶老君戒尺做甚？”聞仲無暇多想，順蹤跡追出去，直攆到靈山慈恩塔下。

  ??此塔八角十三層，金赤色塔身宏偉無比，內供奉著西方世界所有的佛祖寶相。是天竺君主大戒日王為佛陀修建的，因感念佛祖慈悲恩惠，名曰“慈恩”。

  ??那和尚高站在階梯頂上，回頭看了聞仲一眼，有點像是在等他。

  ??“慈恩塔？聽說這座塔好進不好出。”聞仲心裏估計便是想引自己進去。

  ??和尚似在挑釁，竟然將戒尺舉起來。

  ??“臭和尚，就算是拆了這塔也要捉住你！”聞仲電閃瞬移攆將上去。

  ??蒙麵和尚拔腿跑進慈恩塔，聞仲近貼身後一同進了寶塔。

  ??二人進塔慈恩塔八麵鐵門霎時落下，更有金光彌合此塔被西方八十一尊諸佛親自開光，有十分強大的禁錮能力。

  ??“不就是為了誘本座至此麽？”聞仲將蒙麵和尚堵進死路，他麵前雖然有一道寬窗但是塔已經被封死了。

  ??“天尊，失禮了。”

  ??“汝等何故如此？有何目的？不怕本座治爾等罪嗎？”

  ??“怕與不怕已然為了，天尊既然怠慢我佛，也請在此塔中讀讀佛經。”

  ??“何意？”

  ??蒙麵和尚道：“素聞天尊對經書記憶超群，這裏有正法三藏、五部大論，天尊要是能背誦一遍便能出塔！”說完一道金光從窗外拋進，將和尚憑空接走，聞仲剛想上手抓住這潑僧結果隻抓住了他留下來的老君戒尺。

  ??聞仲心裏道：“分明是裏應外合將我誘騙至此，好教我誤了明日的大會。”聞仲想，要是自己出去非得找著釋迦摩尼理論。

  ??聞仲用手推了推窗，主要是試一試金光結界的力道，他曾聽聞此塔有八十一道梵文印記加固，透過窗都能看見金色的梵文咒語，聞仲嚐試著用雲雷手推了推，越用力符文越閃亮，直至他將掌力施加到九霄雲雷手第十層也隻是搖動了一下窗戶。

  ??其實這慈恩塔不隻有原先的咒語加持，更是有高人專門為聞仲重新布置了結界，他們既然耗費心機引聞仲入塔，那就必定有辦法讓聞仲就範。

  ??“豈有此理！”聞仲心裏疑惑道，“這佛門寶塔再有靈力也不可能堅固得過道家上古神器昊天塔，自己的十層九霄雲雷手要是打在昊天塔上也得削掉三層樓的瓦，現如今卻連窗戶也推不開。“莫不是自己法力減退了？”

  ??聞仲不信，區區一座木塔還真把他關死了不成？越想越氣，大半夜把自己誆到這破塔裏，“那就休怪我逢年過節的拆你家門了！”聞仲取出天雷寶鑒，既然佛門弟子這般無禮他就用玄雷拆了這塔樓。聞仲念動天雷寶鑒訣，手示劍訣調來玄雷。本以為使用了天雷寶鑒就能撕開佛門禁製，哪曾想人家早有機關準備；玄雷一閃慈恩塔內立馬雷聲作響，於是觸動了盤繞塔柱的八條銅龍，這八條銅龍龍頭在下，龍尾合於塔頂，聞仲的玄雷一出當即就被八個龍頭分散吸走然後導向塔頂釋放到空中。

  ??隔著窗戶還能看見天空玄雷一閃，但塔身卻絲毫未損。聞仲又仔細觀察了導走他玄雷的銅龍竟然鍍了一層首陽山的黃銅，也就是和軒轅劍一個材料，這東西不但不好損壞而且就算打掉了一截剩下一截還是能導走玄雷。

  ??聞仲知道了，這地方是專門為他這個雷術高手設計的。

  ??看來佛門這次是鐵了心要還給自己一點顏色看。明日要是遲誤了龍華會不但有負陛下所托，而且佛門一定會借題發揮，再者自己又沒認清偷戒尺的賊容，無憑無據如何說是佛門子弟引他進塔的？

  ??真是操心。

  ??折騰一番後聞仲也無心再用蠻力，在這佛教地盤上他自認輸了一籌。回想起剛才和尚說的話，要讓他背誦完塔內的所有經書才能出去，聞仲打眼一看，在佛像下果然放著一摞佛教經書。

  ??聞仲是斷然不會看這些經書的，雖然他也涉獵過佛門的三藏和諸論但那是在他好奇且主動的情況下，現在如果為了出塔而被強迫背佛經那把他聞仲當什麽人了？

  ??聞仲斜視佛經，除了堆成山的紙質經卷之外還有一本金色絹本封麵的經書被放在最中央，這本經書封麵嵌錯金絲、雲紋細膩光線照下似粼粼波光；上麵工筆書寫著《大日如來總藏真經》，就連聞仲都沒聽說過這部經文，秉著好奇心思聞仲隻用手輕觸了經書封麵，隨即他身周狹小的塔室幻化出浩瀚的西方極樂世界，聞仲仰視充斥神光的極樂世界心裏不禁一陣寒顫，縮回手，眼前的幻景也隨之消失。

  ??聞仲再不敢也不屑碰那些異教經文，他就不信這群渾和尚敢把自己關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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