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宴罷後獨自回了仁化宮，他有無極內丹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還有幾個時辰便要天明了，聞仲幹脆到殿裏閱覽公文，做些批注。

  ??燭光恍惚，聞仲端坐案頭，剛拾起書簡，腦海裏又是一陣翻騰，仿佛從燭火裏看到了一些場景：有間閣樓，滿是綻放的花兒，紅的黃的都有，招來隻隻彩蝶；樓上一位佳人梳妝，一身桃粉色衣裳，瀑布樣的秀發，但看不清銅鏡裏模樣；隻是這背影，似曾相識。

  ??忽然火苗晃動，聞仲回過神來，不覺又是一陣頭疼惡心。

  ??“子鳶？”聞仲呼道。這殿中除他以外便隻有子鳶一人了。

  ??“天尊呼我？”子鳶也是剛剛回來，聽見聞仲呼叫急忙趕來。

  ??“正是，仙子若不勞累，去給本座弄些吃的來可好。”聞仲看樣子是餓了。

  ??“從未聽天尊說餓，今日倒是怪了。”子鳶暗自道，但又沒作多想，領了旨意退下了。子鳶來到後廚間，這裏備得有些粗糧供沒修行的仆從食用。一套摸索，子鳶找來一把掛麵，幾顆青菜，將就煮了碗陽春麵。以免麵糊，子鳶多澆了些湯，然後小心放在盒子裏。

  ??回廊裏子鳶正著急走路，差點兒撞著皓翁。

  ??“你這女子夜黑風高，還不回去睡覺，在外邊兒摸甚的黑。”皓翁道。

  ??子鳶回敬道：“秉皓翁，天尊呼餓，教我去給他尋些吃的，故去後廚煮了碗素麵。”

  ??皓翁笑道：“小姑娘淨說笑，天尊早已斬了三屍，豈能言餓？莫不是煮與哪位愛慕的雷郎，不敢說與我聽？哈哈！”

  ??“皓翁莫要打趣小女子。”子鳶羞道：“哪有甚愛慕的雷郎...”

  ??“不打趣不打趣，老夫還要巡查夜值，不與仙子話嘮了。”皓翁道。

  ??別過皓翁，子鳶提著食盒小跑到仁化宮，生怕麵糊了。聞仲撐著頭，眉頭緊皺；見子鳶端來麵條，聞仲趕忙接過來三兩口吃了。子鳶站在一旁未作聲，便那麽看著，不知怎的，她看見聞仲吃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她覺得這次眼前的人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普化天尊一樣。

  ??又是數日光景，玉樞府中一切如常，聞仲每日稽查各司批複公文依舊，閑暇時分或與皓翁飲茶，或與來客對弈，無甚大事發生。

  ??今日聞仲正好在仁化宮與火德星君羅宣對弈，這羅宣乃是火部正神和那呂嶽、二十八星宿等仙家一樣與聞仲生前同為截教道友，是故有同門之誼。棋局局勢明朗，聞仲執白勝了羅宣九子，皓翁觀局不出幾個回合羅宣便會敗下陣來。

  ??“天尊國手，我怎得每每來討敗吃。”羅宣歎曰。

  ??聞仲笑道：“火君謬譽。”

  ??皓翁道：“羅宣你這火候是還差些許。”

  ??此時有中天玄霄功曹前來宣旨，功曹宣旨可駕雲直入雷界山玉樞府，見聞仲正下棋，便落了雲。

  ??“聞仲接旨。”

  ??聞仲跪曰：“臣聞仲接旨。”

  ??“傳玉皇大帝口諭，宣普化天尊聞仲到紫宸宮覲見。”

  ??“臣接旨。”聞仲心想既然是口諭，想必無甚大事，於是別了皓翁和羅宣與功曹一道駕雲前去宮中。

  ??來到中天，瞬間變換了顏色，周天滿是金霞紫光，彩蓮朵朵；來往眾仙不絕，皆向聞仲道禮。聞仲趕路要急，沒時間寒暄，隻得接連拱手點頭。須臾功夫，聞仲便到了中天紫宸宮中。

  ??稟了靈官，傳了鈞旨，聞仲方才敢進宮，被靈官領到了光華閣。隻見玉帝背對中門，遙望天際。

  ??“臣聞仲，見過玉帝大天尊。”聞仲拱手躬身，低首敬曰。

  ??“天尊來啦。”玉帝轉身道，“免禮罷。”

  ??“不知陛下召我，有何吩咐？”

  ??“無甚吩咐，奏折傷神找愛卿你閑聊。”玉帝示意聞仲就坐，他麵前重了幾十摞三界遞上來的奏折、表文。“你師父要將銀河的六萬星象調去廣宸天。”

  ??“我師父？”聞仲一時想不起他師父是誰，但一聽玉帝說，腦子裏就浮現出一個道士模樣，“那不是太濁嗎？”

  ??“是也，元君她很少過問兵事，隻是說玉羅山最近有異像。”玉帝左翻右翻好像忘了鬥姆元君的折子壓哪兒去了。

  ??聞仲忽然想起他師父是通天教主弟子鬥姆元君，“哦哦，我師父對對對...”聞仲似乎沒在意玉帝說的甚麽異像，隻是才想起自己的師父是誰。

  ??玉帝擔心道：“朕擔心元君所說的異像，因為在早幾十年前南不周山大神遞上來的折子也提到過。”

  ??“甚麽異像？”聞仲問。

  ??“鋪天蓋地的烏雲。”玉帝道。

  ??聞仲卻不以為然，區區烏雲也許隻不過是時常的風雲變幻罷了，於是安慰玉帝勿要勞神去想這些捕風捉影的事。

  ??“天尊對北方可熟悉？”玉帝又問。

  ??“北方？莫不是真武大帝地界兒？”

  ??“嗯。”

  ??聞仲忙問：“北方出甚麽事了嗎？”

  ??“看吧，這是敖順呈上來的。北方有一冥海，海中有條黑龍數千年不受天庭節製竟然修成應龍真身，自號玄天應龍老祖，座下龍子龍孫無數。”玉帝道，“北海龍王敖順說他侵吞北海，興風作浪請天庭處置。”玉帝遞上敖順的折子，“你說該如何辦？”

  ??“應龍？全三界的應龍不過十條罷？”聞仲納悶，雙手接過奏折閱完繼續道：“既然有敖順的折子，當派遣神兵下界落實，誠如敖順所言的話便天罰處置。”

  ??“那廝應龍三千年修行，按理說當有德行，何以禍害沿海邊民？”玉帝道，“朕念他修行不易，欲招安之，不知你意下如何？”

  ??“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仁德寬厚不欲追究這孽龍，但見這廝當有些本事神通，若再像當年齊天大聖亂了天庭，當如何是好？”聞仲道。

  ??玉帝道：“猴子大鬧天宮終成勝佛也算是有了善果，這黑龍若再鬧可就丟了我道家門麵，故需謹慎。我欲派人去督查其德行；若是個仁德之輩服從管教則招上天庭，若是個桀驁不馴之徒則設法伏之。”

  ??“玉帝英明。”聞仲道，“就不知陛下欲派何人去北海？”

  ??“真武如何？”玉帝道，“他哪兒路近，又是他的地界兒。”

  ??“真武大帝剪伐北方，眾妖盡皆俯首，玉帝許大帝靜享武當，這等小事該是不煩勞他。”

  ??“那讓顓頊去？”

  ??聞仲扁扁嘴，以為玉帝打趣他，“陛下，區區一條孽龍何須勞駕北天帝？”聞仲退一步拱手曰，“臣願往。”

  ??“哦？”玉帝撚須笑道。

  ??“臣居天上，與下界無甚牽連，辦起事來方便；又是天官，顯了我天庭臉麵。”

  ??“你去便你去。”玉帝道，“待會我寫道聖旨交於你。”

  ??“臣領旨。”聞仲問道，“那臣便到殿外等候了。”

  ??“不急。”玉帝拉著聞仲道，“你我君臣許久未見，當對弈一局。”話說著，玉帝叫人端來清茶，擺上棋盤。

  ??玉帝執黑先手，出手三三；聞仲執白隨後，強踩星位。十幾番輪回，聞仲頹勢凸顯，見玉帝圍地甚多，欲尋門戶擊破，數次博弈又扳回幾子。此二天尊棋力果然不相上下，無有甚臣子棋之說，鬥得果真激烈，你來我往數次，皆有反敗為勝之能。

  ??忽然玉帝不知怎的，竟然走了神，迷茫中落了一子。

  ??“陛下，這樣你便輸了。”聞仲細看棋局道。

  ??玉帝回過神來，同看棋盤道：“是輸了耶。”

  ??“陛下可莫這般讓我。”聞仲笑道。

  ??“哪裏讓了，輸了便是輸了。”玉帝投子。

  ??“我看陛下是有甚麽煩心事罷。”

  ??玉帝遲疑了一會兒，笑對聞仲說：“天上天下事，哪有不煩心？”玉帝起身，讓侍從靈官退下道：“聞仲你隨我來，”

  ??聞仲起身恭隨玉帝身後，轉而來到玉帝的書房。玉帝從一隱秘處取出個長匣子，思索一番，還是打開了，“你可識得此二物。”

  ??聞仲上前一觀道：“一圖一劍，莫不是太極圖和誅仙劍？”

  ??“正是。”玉帝道，“這二物皆是玄都法器。一個是老君至寶，一個是通天殺器。”

  ??“三清賜陛下二寶定是感念陛下功德無量。”聞仲摸了摸劍和圖道，“不過這兩件寶物上好像...好像有些血漬。”

  ??實際上玉帝第一次在龍陽殿打開木匣時，除了這兩件玄都至寶以外還錯放著一對血淋淋的牛耳，玉帝雖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定不是祥瑞，而且莊子暴亡的事他也沒敢透露給聞仲。

  ??“老君曾對我道，有朝一日有人送來此寶物則是應了三清歸元，如今送來了太極圖，我卻參不透何謂三清歸元？”玉帝道。

  ??“既是老君囑咐，陛下何不去三清境找老君問個究竟？”

  ??“我亦是這樣思慮的，已經發了符文等三清應允，可遲遲不見三清回話，由是憂心忡忡，不知三清境發生了什麽。”

  ??聞仲忽然笑道：“哈哈，三清乃天地元靈，無物淩駕於其上，陛下怎會生慮？”

  ??“說得也是個道理。三清歸元、三清歸元，到底是福是禍啊？”玉帝收起二件法寶，嘴裏不停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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