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迷途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4646
  克萊曼汀感覺自己睡了長長的一覺,以至於剛睜開眼睛時,困意仍對她依依不舍,糾纏得她五感混沌,所聽所見都與真實世界隔了一層厚重的霧氣。

  她摸索著起身,發現手腳酸軟,渾身缺乏力氣。不遠處似乎有一個陌生的女聲驚喜地喊了一下,未幾一個漆黑的人形大步靠近,及時扶住下床時失去平衡的她,接著不由分說地把她打橫抱起,重新放回床上。

  一隻手拂過她前額的發絲,模糊的音色在她耳畔回蕩:“歡迎重返人間,我的睡美人,我的小玫瑰。”

  克萊曼汀沒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他是誰,反而可有可無地想起,“睡美人”是法語,“小玫瑰”是德語,它們其實指的是同一個童話故事,隻是在不同國家流傳,被賦予了不同的名字。

  “她怎麽了?”身邊的人問道,不過不是朝她。

  “之前這位夫人中的殺戮咒雖然不成功,但不排除因咒語錯誤引發異變的可能。看她的表現,應該是身體官能受到損傷。”一個女聲答道:“不過您放心,既然她已清醒過來,可以自行做出反饋,治療起來十分簡單。我憑經驗擔保,三天之內,她的觸覺、味覺、嗅覺、聽覺、感覺都會一一恢複正常。”

  “這是恢複順序?”

  “是的。雙眼在五官中最敏感,一旦遭受了魔法傷害,不管用外物修補還是靠自我修複,起效都十分緩慢。”

  “我知道了。你去聯係治療師,擬定治療方案吧。”

  “好的,我們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哦,還有一事。”

  “請講!”

  “無需稱呼她為’夫人’,別把她叫老了,’女士’更加合適。”

  “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

  克萊曼汀旁聽得十分吃力,明明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卻無法領會把它們串聯起來的含義。她費勁地思考了很久,直到和記憶貫通,她終於恍然大悟——她被人邀約,卻落入陷阱,還被迫承受了一記致命的偷襲,她五感失靈正源於此,並非是久睡的後遺症。

  那麽她現在在哪裏?她猜應該是聖芒戈,正好剛才有人提到治療師。現在陪著她的人是誰?除了盧修斯不做他想。於是她放任心底那絲脆弱發酵,摸準他的方向依偎過去,舌頭不聽使喚無法說話,她便發出意味不明的嗚咽聲,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在可靠的懷抱裏宣泄所有委屈。

  “你這個樣子——”被她抱住的人說道:“想必是認錯了人。我固然知道你敬我畏我,但我們還沒有足夠熟悉。沒關係,來日方長。”

  認錯人了嗎?克萊曼汀一愣,起身抬頭看他,意識到眼睛此時不好用後,又換一隻手上。她很快觸碰到他細膩冰涼的皮膚,指腹劃過一道聳立的眉骨,一管高挺的鼻子,兩片柔軟的薄唇;她的手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頜骨處轉彎,順著耳後插入一叢濃密柔軟的短發中。

  種種觸感雖然延遲,卻沒被削弱或扭曲,她差點沉浸其中,卻突然想起盧修斯是長發,並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剪短,總算不得不確定自己認錯了,緊接著下意識地往後退縮。

  “認出來了?”她沒能退開,她的手被人捉住,她的背被人按住:“聽說這是一雙雕刻師的手。即便你看不見,也能摸得清吧?”

  克萊曼汀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接收到他話語中的提醒。她沒再掙紮,而是認真地把手指捕捉到的信息在大腦中集合整理,終於拚湊出一張俊逸非凡的麵孔,屬於他的名字也跟著呼之欲出。

  一念至此,圖像陡然如遭重擊轟然潰散,克萊曼汀腦中隻剩一片空白,許久才冒出一個問題——盧修斯為什麽把她放到伏地魔身邊?

  不過聯係七年級時,她意外中了變形咒,霍格沃茨的教師們和護士長都無計可施,正是伏地魔幫她解開了咒語,她又在自我安慰中平靜下來。

  盧修斯興許又向伏地魔求助了,她到底是被殺戮咒射中,雖然三大不可饒恕咒的門檻高,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成功施展,但一個黑魔法咒語的效果即使打了折扣,也一定會對血肉之軀的生靈產生傷害,她現在的狀態剛好能證明。她得以醒過來,說不定要歸功於伏地魔。

  克萊曼汀努力張開嘴,試驗了好幾次,才成功發出幾個音節,組成一個含混的“謝謝”。

  “繼續休息吧。”伏地魔沒有理會她的感謝,雙手用一股巧勁把她按倒:“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人影逐漸遠離,克萊曼汀很像留住他,請他幫她通知盧修斯,到底沒有付諸行動。一來她無法對外傳達意願,二來眾所周知,她是盧修斯的女友,盧修斯必然關注她,得到她清醒的消息後,他怎麽不會立即趕來探望?

  醒來後的第三天上午,克萊曼汀抱著毛毯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漫天風雪聲被很好地隔離在玻璃之外。迄今為止,她的觸覺最先恢複,隨後是嗅覺和味覺,不僅重拾說話能力,也可以放棄營養藥劑正常進餐;聽覺離正常還有一線,聽人說話像隔了一層;視覺的起色最遲緩,令她像生了眼翳一樣,看遠看近都雲裏霧裏。

  不過這也足夠她弄清自己的處境。她一口氣昏迷了半年之久,連聖誕和元旦都錯過了,現在住在伏地魔莊園的客房裏;除了全天陪護的她的護士多琳,治療師蘭斯洛特也每天下午五點準時到訪,檢查她的恢複狀況;至於莊園的主人,按照管家老漢德透露的一些信息,他應該一直在家,卻完全不知所蹤,由於她的三餐都被老漢德推著車送上門,她連通過同桌共食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克萊曼汀對此並不惋惜,隻是迫切地想聯係上盧修斯。她先前的推測落空了,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讓她不由腹誹伏地魔說錯了,三天非但不快,反而十分漫長。

  克萊曼汀沒有一味消極等待,可惜一切嚐試均以失敗告終:她借用過莊園的貓頭鷹寄信,結果如同石沉大海;屢次靠近壁爐,卻找不到哪怕一撮飛路粉;幻影移形無需考慮,盡管她有魔杖在手,途中出差錯以致解體的幾率很高。

  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和庭院,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封鎖在古堡裏的公主,怎麽也等不來騎白馬披荊斬棘救的騎士。童話果然都是騙人的。

  思緒歸攏,庭院裏的談話聲越來越響,克萊曼汀稍加傾聽,便確定是派瑞特斯。不是她足夠熟悉她,而是對方這兩天總在樓下忙碌,似乎是園林中的一處噴泉壞了,老漢德是啞炮,無法自己維修,素來喜歡和管家搶工作的派瑞特斯立即自告奮勇,在冰天雪地中忙前忙後,這份“忠心”簡直感天動地。

  派瑞特斯行動自由,又和盧修斯同我食死徒,但克萊曼汀很清楚,勞她通知盧修斯一定是下下策。不過別無選擇時,下下策便是最優,她已經等不及三天治療期結束。她怕自己繼續夜半驚夢,她怕自己重蹈前世覆轍,她想盡快離開伏地魔莊園,哪怕提前一分鍾一秒鍾。

  於是幾經猶豫,她默默一咬牙,起身拉動搖鈴,拜托老漢德邀請派瑞特斯與她一晤。

  “你想見我?”派瑞特斯一腳踏進開門候客的房間,納罕的語氣像早晨的鳥啼一樣清晰:“我可記得,我們上次見麵不太愉快呢……算了,看在主上的份上——為您服務,玫瑰女士!”

  正欲開門見山的克萊曼汀一愣:“你叫我什麽?”

  “玫瑰女士——當然我知道,你不叫這個,我猜你自己也更傾向於做馬爾福小姐,這可是個價值千金的姓氏。”派瑞特斯事不關己地聳聳肩:“玫瑰女士是主上對外公布的稱呼,他也許一開始隻是想給你個化名,保護你的隱私,但被人叫多了,就成了你的名字。”

  “好吧,先這樣吧。”克萊曼汀沒有計較這一點,一個化名而已,確實比真名外泄強太多:“派瑞特斯先生,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說看。”

  “你能幫我聯係一下盧修斯嗎?”

  “你想見他?哦,是了,雖然他不是你真的兄長,但怎麽也算是一個依靠。”

  “你在說什麽?”

  “咦?難道我記錯了?”派瑞特斯摸摸下巴:“不應該啊。你等我一下,我取幾份報紙來。”

  “等等——”克萊曼汀想要阻止,可派瑞特斯更迅速,轉身沒幾步就消失了,讓她不禁後悔多此一問,她的好奇心遠沒有需求重要。

  “我回來了。”派瑞特斯去而複返,把一疊報紙丟在桌子上,從中翻出一份打開:“《預言家日報》,七月二十日,主上和你遇襲的第三天,有一篇報道這麽介紹你——”

  “‘……玫瑰女士來自法國,雙親盡失,由於具有媚娃血統,處境艱險,幸被已故的阿布拉薩克斯·馬爾福先生好心收養,安置在巴黎的庫霞莊園,也因地理之便,和伏地魔勳爵相識,很快情投意合。作為名義上兄長的盧修斯·馬爾福對這段關係公開宣布支持,並將玫瑰女士看做維係馬爾福家族與伏地魔勳爵友誼的紐帶。對於襲擊一事,盧修斯·馬爾福表示強烈的憤怒和譴責,堅決要求查明真凶,嚴懲凶手,願同伏地魔勳爵共進退。’”

  她的語速有些快,克萊曼汀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忽然臉色一白,撲上去抓住那份報紙:“這是誰寫的文章!他胡說!他胡說!我沒和主上情投意合!還有盧修斯怎麽會、怎麽會……”

  派瑞特斯由著她搶走報紙:“寫給民眾看的嘛,當然有美化成分,我們總不能說主上和你隻有過一次一夜情吧?”她拿起另一份報紙:“你想讓我聯係馬爾福,我得說恐怕不太容易,布萊克麻煩不斷,混亂了好一陣子。奧萊恩的長子西裏斯畢業後宣布參加鳳凰社,追隨鄧布利多,奧萊恩知道後,找過去和他發生爭執,被親兒子氣得中了風;接著貝拉特裏克斯忽然鬧著想和羅道夫斯離婚,夫婦倆大打出手,不甚波及來勸架的德魯艾拉;以及入秋不久,布萊克有筆投資失利,家族金庫縮水,可謂雪上加霜。”

  “我問盧修斯,你告訴我布萊克做什麽?”克萊曼汀聽得越來越不安。

  “咦?你不知道?”派瑞特斯眉毛一挑:“也對,馬爾福和納西莎訂過婚,卻拖了許久沒成婚,大家都以為他們散夥了,這婚約也漸漸沒人再談論。呐,你看看這一份——”她另挑出一份報紙丟到克萊曼汀手裏:“《七嘴八舌》的記者采訪過馬爾福,馬爾福澄清謠言,表明兩人的婚約牢不可破,他隻是還沒有做好成家立業的準備。”

  克萊曼汀覺得手裏的報紙重逾千斤,雙腿一軟跌坐在地毯上。她雙手顫抖地攤開報紙,低頭趴在上麵拚命辨認,想看清它們都寫了什麽,卻終是徒勞無功。滿目密集的黑點中,她找不到“盧修斯”,也找不到“納西莎”,可她明白,派瑞特斯不會在這上麵對她撒謊。

  像是沒發現她的失態,派瑞特斯繼續往下講:“這次布萊克家生亂,馬爾福作為準女婿,正為嶽家東奔西跑。所以我才說,聯係上他可不容易。”

  “不,不用你聯係,我要見他!我要自己見他!我要當麵問清!”克萊曼汀拉住她的長袍下擺:“派瑞特斯先生,請你行行好,送我去對角巷!金玫瑰酒吧是馬爾福的產業,雇員一定能請到他們的雇主!拜托你了,先生!”

  “這個我做不了主。”派瑞特斯彎腰拆掉她的手:“你應該先請示主上,畢竟你是他的人,得讓他點頭同意。”

  克萊曼汀心裏一沉,對此沒有一點把握,縱然伏地魔也未曾明令禁止她外出。她正設想如何糊弄派瑞特斯,無論如何先離開莊園,一雙腿忽然走進她的視野裏。

  “送她去。”來人正是伏地魔。

  “是,主上。”派瑞特斯順從地領命。

  伏地魔走到克萊曼汀麵前,抓住她的肩膀猛地往上提:“起來!膝蓋怎麽這麽軟!哭哭啼啼得像什麽樣子!也不看值不值得!”

  “主上——”克萊曼汀仰起頭,卻隻見一片朦朧,瞬間想起了他的另一張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扶著她。”伏地魔有些不悅,把她推給派瑞特斯,抬腳率先離開房間:“早去早回。”

  “是,主上。”派瑞特斯架起克萊曼汀的一條胳膊,拖著她跟在後麵,一副負責的態度。

  三人在一樓樓梯口分開,她們走入庭院,伏地魔進入書房,裏麵等候的中年男人鞠躬致意:“主上——”

  “羅齊爾。”伏地魔微微頷首。透過書房凸窗,看到克萊曼汀和派瑞特斯一同幻影移形,他隨即吩咐道:“你也可以出發了。”

  羅齊爾立馬立軍令狀:“主上放心,我會保護好玫瑰女士的安全。”

  “不,那是次要的。”凝望著空蕩蕩的大門,伏地魔露出一抹笑意:“我交代你的另一樣,才是你的首要任務。埃文,可別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