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沙龍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4924
  “即將抵達——呂埃-馬爾梅鬆鎮,馬爾梅鬆城堡。”

  售票員報站的聲音將沉浸在書中世界的克萊曼汀喚醒。透過車窗朝下一望,果然已經抵達巴黎地界,馬車正背對上午的太陽往西郊方向飛,於是她不再耽擱,將口袋書收起來,起身去取頭頂行李架上的手提箱。

  “哦——”車廂裏一陣驚呼,原來是飛馬俯衝向下,準備著陸,克萊曼汀不由失去平衡歪向一側,好在摔倒前,一雙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小心,女士!”手的主人用一種不甚標準的法語腔調提醒道。

  克萊曼汀聞聲扭頭看去,毫不意外這位同乘者並非法國人,而是一位五十開外的英國紳士。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換成他們都熟悉的英語,而是順著語境頷首致意:“先生,真不知道怎麽感謝您才好!”

  對方微笑著回答:“不用客氣,我馬上——也要下車。”說著他示意手提箱:“這是您的?”見克萊曼汀點頭,他直接幫她取了下來,並主動拎在手裏。

  “再次感謝您!”克萊曼汀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馬車最後停在城堡外圍的一條林蔭道上,一匹飛馬叫了幾聲,讓車夫一頓咒罵,強令它保持安靜。克萊曼汀和那位英國紳士一前一後下車,門口正捏著魔杖在指甲上描花的售票員隨意瞟了一眼,把他們的名字從筆記本上劃掉。

  踏上實地時,克萊曼汀多少有點腿軟,但法國的飛馬公交可比英國的騎士公交平穩多了,否則剛才她也看不了書。馬車沒有過多停留,兩人剛走到路邊,車夫便迫不及待地甩動韁繩。茂密的樹枝從中分開,四匹飛馬一齊揚蹄展翅,很快衝進了藍天白雲裏。克萊曼汀目送完它遠去,扭頭注意到有人朝這邊走,卻也沒有慌張。盡管來人無疑是麻瓜,但他們可以偽裝遊客。

  “先生,您往哪邊走?”克萊曼汀詢問身邊的英國紳士。

  “我看看——”他打量了一下環境:“我要沿馬蒙泰爾大街一直向西。”

  “我也要向西,但在第一個路口左轉。現在外人在場,不便幻影移形,我們再同路一段。”克萊曼汀略微不好意思地表示:“我的箱子恐怕要再麻煩您一會兒了。”

  “我的榮幸。”英國紳士微微一笑。

  兩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和迎麵走來的相互挽著手的年輕情侶對比鮮明,但也同樣普普通通。不管男巫還是女巫,夏天的衣服和麻瓜的服裝差別最小;而且但凡遠遊,鑒於麻瓜無處不在,巫師總會更加小心。

  “您也住在這附近嗎?”克萊曼汀主動問道。

  “確切地說,我來這裏工作,從英國來。”英國紳士頓了頓,又補充說:“我的兄長,為一位法國貴族工作,那位勳爵剛剛得到,嗯,繼承了一處莊園,就在這個鎮子上。他需要一名新的莊園管家,想雇傭英國人。我會一點法語,就被推薦來了,今天是第一次——是試用。”

  “那位貴族也是巫師?”

  “是的。”

  既然如此,克萊曼汀也不奇怪了。雖然她看過巴黎的地圖,記住了附近有名有姓的城堡莊園,但那全是明麵上的規劃,由麻瓜驅逐咒保護起來的房屋,以及藏匿在折疊空間裏的建築,可謂不計其數。

  “預祝您一切順利!”克萊曼汀衷心祝願:“這樣一來,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

  “謝謝!”英國紳士簡單地回應道,卻未趁機打探她的信息,是典型英國式的禮貌與疏離。

  “我該怎麽稱呼您呢,先生?”

  “我姓漢德,女士。”

  克萊曼汀感覺這姓氏很熟悉,並非緣於它是單詞又挺常見,而是英國魔法界確實有幾家姓漢德的巫師,她的同學中就有一個。考慮到她現在金發紫眸的模樣,並非之前在霍格沃茨上學時所用的外表,她幹脆故意賣起了關子,姑且算是對陌生人謹慎:“請允許女士保持神秘感,漢德先生,下次見麵,我會告訴您我的名字。”

  “好的。”漢德欣然應允:“希望我能拿下這份工作。”

  因為他法語不夠熟練,語速較慢,兩人走到第一個路口,也隻來得及交流到此。他們客氣地道別,克萊曼汀接過自己的手提箱,拐進維傑-勒布倫大街,再獨自步行百十來米,便到了庫霞莊園的大門前。

  她十分突兀地忽然停住,引來了幾束好奇的目光,讓她不得不多走幾步,進入麻瓜驅逐咒的範圍。據盧修斯解釋,自他的父親阿布拉克薩斯接手後,庫霞莊園變成巫師產業,也從麻瓜地圖上被抹去,更從鄰居和路人的認知中消失,被一片頗有年份的樹林取而代之。然而實際上,莊園所有的樹木並不多,從主樓俯瞰,前後/庭院都是修剪得整齊對稱的法式園林。

  自第一次入住起,克萊曼汀就從盧修斯那兒得知了口令,隻需揮一揮魔杖,即可無視鍛鐵大門直接出入。不過平日裏她單獨用到口令的機會不多,壁爐或門鑰匙能讓人省去進門的工夫。今天是例外——她的旅行提前結束,盧修斯恰巧不在歐洲,而是以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的身份,與魔法部的訪問團一道,奔赴南美洲開拓新的貿易項目。

  庫霞莊園時常閑置,幸而馬爾福家族家養小精靈夠多,有一個常年在此留守。克萊曼汀記得這一隻叫凱裏,是隻有些膽小的雄性,於是她叫它出來,溫聲細語地吩咐它幫自己準備食物和房間。

  至於收拾行李的任務,克萊曼汀樂意親自動手,甚至放鬆地哼起輕快的小調。她的心情確實很不錯,並且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仔細回想一下,其實也就兩件大事。

  首先,她在德姆斯特朗參加完畢業考試,得知盧修斯將有兩周的公派,於是也為自己安排了一場出行,當然在她身上叫旅遊。她選了慕名已久的希臘,顧及挪威海至愛琴海距離遙遠,她還嚐試了一次麻瓜的飛機。

  然後在她動身回程之前,盧修斯送來消息,告訴她今年本該在七月七日舉辦的斯萊特林內部畢業晚會暫時取消了,原因在於黑魔王另有要事,與曆來的宴會時間相衝突。沒有宴會即意味著不必見黑魔王,她對此鼓掌歡迎;與此同時,未免安排再變更,她也得裝作自己有事可做無法赴宴——先把旅行延長一周有餘,再選定水路作交通方式——把拖延技巧發揮到極致。

  可惜她在雅典結識了一名熱情富有的希臘男巫,對方養了一條海蛇,拉起船來十分迅速。男巫啟用私家梭船,穿過直布羅陀海峽,一直把她送到法國的阿卡雄灣,讓她到家比預計中早了三天。

  之前為了搭乘飛機,克萊曼汀在挪威買了一隻魔法手提箱,擁有近五百立方英尺的內置空間,還能偽裝成普通的登機箱,糊弄仔細嚴苛的麻瓜海關。旅行中她買了許多紀念品,從首飾服裝到書籍畫作應有盡有,把箱子裝個滿。因此午飯以後,她讓自己的小精靈艾米把家裏的貓頭鷹捎來,開始給朋友同學派送禮物。

  此時七月上旬未盡,夏至也剛過去不久,白晝依舊漫長,戶外的亮度足以持續到晚飯以後。她趁著天光,在庭院一角的羅馬式圓頂亭子裏鋪開攤子,繼續雕刻工作。這是她希臘一行的另一樣收獲,這座以盧修斯為原型的阿波羅大理石像,去年夏天敲定草稿,經過忙碌的七年級,到今年夏天才被刻下第一刀。正好旅途見聞給了她巨大的啟發和指導,她覺得成品一定將很優秀,而且適合大大方方地展示,隻要盧修斯本人同意,她還想以石像為中心,在庭院裏改建一處池塘或花壇。

  克萊曼汀預計的歸期,原本和盧修斯的相重合,現在她要一人在庫霞莊園多等上三天半。她不是獨守空閨的怨婦,總能找事做打發時間,即便剛擺脫學生身份,“學習”這項活動幾乎可以永久地從日程中刪除。

  此外,以“藝術之都”聞名遐邇的巴黎也從來不甘寂寞。次日一早,克萊曼汀整理投到莊園的信件報紙時,從中發現了一封沙龍邀請函,地點就在離庫霞莊園極近的小馬爾梅鬆莊園。沙龍舉辦者是巴裏伯爵夫婦,雖然場地歸沙爾內基伯爵夫婦所有,但兩對夫婦是好友知交,前者借用後者的正廳及花園,舉行一場以展覽巴裏伯爵夫人畫作為核心內容的宴會合情合理,畢竟如今保住伯爵頭銜的人所餘不多,名下仍占有城堡莊園的更寥寥無幾。

  庫霞莊園盡管不再在麻瓜的地圖上展示,但在傳承百年以上的家族中都留有名號,所以馬爾福作為近幾十年的新主人,也收到了邀請函。巴裏伯爵夫婦的落款時間是五天前,舉辦時間在明晚,克萊曼汀尚未錯過,前提是如果她有興趣參加的話。

  考慮了一日,克萊曼汀還是決定去看看。如果以後定居巴黎,合乎馬爾福地位的社交圈,她遲早都要接觸。而且這次沙龍的主題是繪畫,藝術總有相通之處,擅長雕刻的她參與這種聚會,總強過和那些張口閉口麻瓜時尚的名流明星為伍。

  剩下的則是準備時間,雖然起意倉促,克萊曼汀也沒有忙亂。之前沉浸於愛琴海的蔚藍,她聯想到了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爵士的作品《不要再問我(Ask me no more)》,其中飽滿的藍係色調讓她印象深刻,於是訂做希臘式的巫師袍時,她特意把畫作展示給裁縫師,要求他仿製出一件禮服;未幾拿到成衣一試穿,她萬分滿意,從淡藍色輕紗的質地,到寬鬆中袖長裙的款式,都真誠地在向古典主義致敬。再把頭發卷好卷挽起來,戴上舊金月桂寶石發箍,她自己就要先對著鏡子欣賞一番。

  這身裝扮無疑更匹配她金發的模樣,銀發藍裙搭在一起,多少顯得不近人情,不適合聚會這種熱鬧的場合。況且克萊曼汀還以這種選擇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如果沙龍上出了糗乃至差錯,她以後還能用另一副外表跟著盧修斯進行人情往來。

  克萊曼汀忍不住笑著指著鏡中人交代:“你今晚就是馬爾福小姐了。”

  最後的問題是交通。雖然小馬爾梅鬆城堡同庫霞莊園離得近,克萊曼汀也不可能穿著禮服高跟鞋,靠兩條腿走過去。好在家養小精靈凱裏有經驗。他比照盧修斯以往的安排,約定了一名臨時司機,開著一輛不知什麽牌子的白色敞篷車,提前十分鍾將克萊曼汀送到了目的地。

  因為巴裏伯爵夫人並不希望借油畫展覽博取名聲,隻求以畫會友誌同道合,所以沙龍強調私人性質,賓客憑邀請函進入大門,禁止任何拍照取景行為。克萊曼汀一路暢通無阻,下車之後,還在花園外看到了熟人。

  “漢德先生——”她走向穿著標準的黑西服白襯衫、戴著規整的黑領結白手套的英國紳士:“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首先要恭喜你如願得到工作!”

  “晚上好,美麗的女士!”漢德微微傾身致敬:“同樣很高興見到您。”

  “你的主人也來參加沙龍,看來他是一位開明的——”見沒人注意到他們,克萊曼汀才說下去:“男巫。”

  “人在其位,總要應酬。”漢德沒有直接評價他效勞的對象:“您不是也來了麽?”

  “所以我也很開明。”克萊曼汀笑了笑,緊接著話鋒一轉:“如上次所許諾的,我要向你公布我的稱呼了——”她稍稍有些緊張,到底也是在說謊,哪怕她私下安慰自己,她隻是用錯了時態:“我姓馬爾福。”這換作將來時才正確。

  “馬爾福?”漢德愣住了,顯然很意外,而且意外在於對英國巫師而言,這個姓氏熟悉得如雷貫耳。他克製地打量了一番她的容貌,悄悄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時花園漸漸響起了鋼琴聲,是受邀的演奏師用音樂熱場。克萊曼汀不再在原地耽擱:“沙龍要開始了,漢德先生,我得走了,我們有機會再見!”

  “等等,女士,嗯,小姐——”漢德忽然出言挽留:“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說看。”

  “我的主人雖然不得不應酬,但也不愛社交,特別因為——他的身份,您一定能理解。如果一會兒有跳舞的安排,我想冒昧地代替他,邀請您做他的女伴。”

  克萊曼汀好奇地歪了歪頭:“您也太負責了吧?您的主人即便來的時候孤身一人,宴會上美女如雲,難道還不足夠讓他挑到合意的對象?”

  “不,不,他不是挑剔。”漢德聽出了她潛在的質疑:“但他也不會委屈自己。其實即便我不提,我的主人也會在人群中——率先相中您。您有一頭純正的金發,這在法國十分少見,而他唯一公開的喜好,恰在於此。我多嘴這幾句,隻是希望——當您同時受到我的主人和其他男人邀舞時,請您先給我的主人一個機會。”

  “你過慮了。我沒那麽受歡迎。您的主人……比較特別。”克萊曼汀有些失笑。金發碧眼雖是西方人的代表性特征,但同樣有失偏頗,而且早從幾百年前起,金發成了嬌弱或者傲慢的代名詞,不再占據歐美審美主流。

  “我的主人自然不流世俗,與眾不同。”漢德一臉與有榮焉,這才上崗不到三天,他已然被深深折服。

  “好吧。我答應也無妨,也許隻是一支舞而已。那麽,我該怎樣才能認出,哪一位是你的主人?你要為我引見嗎?”

  “無需引見。我相信,等您走進會場,您一定第一眼就可以注意到他,其餘男女,不過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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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卷二啟程啦~

  本章對著地圖和Wiki寫的,半真半假,熟悉法國文化的讀者請不要計較。

  你們都知道誰要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