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 始終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8744
  霍格沃茨城堡的位置足夠靠北,一近夏日,白晝漫長,夜幕幾乎到宵禁時刻才完全降下來。此時不過晚上八點出頭,克萊曼汀站在黑湖邊,還能欣賞到夕陽西墜。今天天氣晴而有雲,在濃淡不均的雲層的襯托下,落日景色便顯得尤為壯觀。強烈的視覺體驗漸漸反客為主,占據了她大半的注意力,讓她從之前神話寓言式的思考中脫離出來。

  清涼的小風吹拂發絲,飄落在臉頰上有些癢,克萊曼汀伸手把它們挽到耳後,迎著風向扭頭,從風中不僅聞到了慣常的山林氣息,竟還有幾絲淡淡的花香。這花香她十分熟悉,平日泡澡往熱水裏滴入精油,她正是偏愛這一種,故而百分百確定它是玫瑰。

  克萊曼汀揮動魔杖,用顯時咒查完時間,發現餘閑充裕,決定再多散一會兒步。她逆著風向前行,穿過供城堡自給自足的菜地間的羊腸小道,最後走到了禁林邊緣。不遠處是海格的小屋,窗戶已被燭火照亮,但高大的半巨人不在屋裏,而是在他的南瓜田裏忙碌。克萊曼汀同他沒什麽交集,未免見麵寒暄卻無話可說的尷尬,她溜著禁林邊緣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樣的選擇讓風中的玫瑰香氣愈發明顯了,她生出些許好奇心,索性借機一探究竟。當然這並非捉迷藏的遊戲,不等她多走幾步,答案就已經揭曉了——是一小片正開得熱烈的蔓性玫瑰。幾塊木籬笆上,柔中帶刺的綠藤彎曲纏繞,玲瓏嬌小的花朵盡態極妍,毫不吝惜地向她這位偶然的過客展示它的嬌美。

  她大眼一數,這裏共有四株玫瑰,一株一個顏色,分別是白/粉紅黃,都生長得極好,仿佛有人精心培養。她端詳了片刻,越看越覺眼熟,半晌總算想了起來,這些花和她聖誕假期中收到的匿名花束,無論品種還是個頭都如出一轍。她隨即了然,鑒於城堡裏一無玫瑰園藝,二少野生鮮花,兩輩子不變的送花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這片玫瑰的主人了。

  那麽這是不是意味著,那位默默無聞的暗戀者的身份終於揭曉了?克萊曼汀的視線在木籬笆前後逡巡,考慮是直接詢問玫瑰,還是向附近樹木打探消息。植物未必識人,但隻要得知對方的長相,回城堡再辨認很簡單。

  然而在右手觸花之前,她忽然又改了主意,轉而發現自己多此一舉。既然那人甘於暗戀,她又何必讓他的真名大白於光下呢?她不可能做出回應,也對他沒有要求,沒有期待,還不如安於現狀,尊重他的選擇。無知有時也是一種福氣,它能讓人免去許多麻煩,

  收回手的克萊曼汀立在籬笆前,安靜地賞了一會兒花,然後踩著九點整的鍾聲回宿舍,泡澡洗漱完畢,再閱讀上片刻,就到了入睡的時刻。平躺在帷幕四合的床上,她的心情平靜祥和,恰似傍晚所見的黑湖,風微浪穩,靜水流深。

  五月的倒數第二個周一,一隻從北歐日夜兼程趕來的雪白色貓頭鷹,把一封信送到早餐桌旁的克萊曼汀手裏。她單獨裝好一小盤火腿肉,犒勞這位不辭辛苦的信使,這才騰出手撕信封。信用圓體德語寫成,開頭極官方地稱呼她為“十分尊敬的克萊曼汀·華爾特·卡羅小姐”,接著重點突出地為她介紹了兩周後正規術士資格考試的安排及已經公開的考點,最後落款“安德裏亞斯·弗爾斯特·馮·瓦茨曼”。

  又看到這個名字,克萊曼汀用信封無意識地搔了搔下巴,感覺腦中有靈光一閃,可惜沒能被她及時捕捉。很快她不再糾結於此,她已經寫信拜托盧修斯幫她查這個人了,等他忙過這一陣,就能告訴她結果。

  既然考試安排已定,克萊曼汀接下來的行程也明確了——五月二十五日到三十日執勤結束,三十一日,即一個周三,她將經城堡大門直接離校。有門鑰匙在,不必受限於霍格沃茨特快的行車安排。收拾行李還不急,她的小精靈艾米有能力在一刻鍾內幫她把整個寢室搬空。

  給瓦茨曼回過一封感謝信後,她想了想,又起草了一份提前離校申請,依次找院長斯拉格霍恩、正副校長鄧布利多和麥格簽字,方便到時候讓城堡管理員費爾奇放行。這件事情忙完後,當務之急又隻剩下備考,不過手頭多了一本新買的英德魔法術語雙譯詞典,做查漏補缺之用。

  時間匆匆流逝,轉眼到了五月三十日的晚上。克萊曼汀和雷古勒斯同行,自擬路線巡檢城堡裏外,除了抓到兩個夜遊的三年級格蘭芬多男生,其他一切正常。回到公休室後,克萊曼汀長舒了一口氣,將記錄本交給雷古勒斯,並笑著對他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了。盧修斯的意思是,我手裏的級長徽章,會還給伊妮德·艾默特,也就是你原來的搭檔,這樣能減免一點來回換人給你造成的麻煩。”

  “沒關係。”雷古勒斯聳聳肩:“都是六年同學了,即便平時不熟悉,公事公辦還是沒問題的。”

  克萊曼汀打量著較之一年前愈發顯得高大挺拔的少年,雖不比他兄長英俊帥氣,也自有一番沉穩氣度,她半是調侃半是奉承地接口道:“也是。若是你接任學生會男主席,換搭檔的麻煩不值一提。”

  “不是我。”雷古勒斯很坦然地搖了搖頭:“我們年級另有極具競爭力的候選人,我的成績隻是普通優秀;魁地奇比賽裏做追球手,比不得詹姆·波特天賦異稟,憑三場比賽的絕佳表現,贏得全校師生的肯定。”

  “是嗎?”克萊曼汀看似反問,心中卻暗暗了然,難怪一年前鄧布利多讓非年級長的波特空降為男主席,他早有信心波特最終能服眾。不過眼下談話對象是雷古勒斯,她多少應該保持立場鼓勵一二:“不比特長,還可以看綜合,你別氣餒太早,期末考試好好發揮,祝你摘得頭籌!”

  “謝謝!相信你的成績也成為霍格沃茨校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可過譽了!而且,我不在英國考試,你知道的,我原本是轉校生,現在算借讀生了,最後的考試自然要回德姆斯特朗。”

  “這樣啊。”雷古勒斯點頭,並未追問她身份轉變的原因,隻照舊表示道:“不管在哪裏,你都一樣優秀!”

  “借你吉言。哦,我明天上午離開學校,提前和你告別一下!”克萊曼汀說著伸出手。以他們的關係,擁抱太親近,握手則剛好。

  “那麽,克萊曼汀,再會了!”雷古勒斯握住她手的前半截,輕輕搖了搖,真誠又克製。

  兩人分別後,克萊曼汀回到寢室,清點了一下這兩天打包的行李,先讓艾米帶走了一批閑置擺件,便照常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拆解完擴充寢室空間的魔法陣,念及最後一次在霍格沃茨就餐,克萊曼汀前往禮堂,慢吞吞地享受滿桌美食,一直待到輔食也撤下。吃飽以後,她放下叉子,正擦著嘴巴,身側落下一片陰影,有人坐到了她身邊。

  “克萊曼汀——”是西弗勒斯的聲音。

  “早上好,西弗勒斯!”克萊曼汀平靜地問候。

  “哦,早上好,我想說——”西弗勒斯頓了頓才道:“你要離開英國了,對嗎?就在今天。”

  “你怎麽知道?”克萊曼汀不由詫異。她可沒把自己回德姆斯特朗考試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這到底是私事。

  “昨晚你跟雷古勒斯·布萊克回來時,我剛要避開回寢室,聽見你的聲音後,腳步放慢了一些,大致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怕她誤會他偷聽,西弗勒斯解釋得很詳細。

  “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求證了。”克萊曼汀頷首承認:“更確切地說,飯後休息片刻,我就要出發了。”她沒有多少需要特意告別的人,至於伊萬斯,她巡檢的前三天,她夜夜來蹭床睡,兩人從分別寄語到未來展望不知說了多少。

  “我想問問,你記不記得——”西弗勒斯的音量漸漸低沉,竟是難得一見的底氣不足:“去年,我送你那盆玫瑰……它開花了嗎?是什麽顏色?”

  克萊曼汀被問住了。她沒忘記去年聖誕前,因為他母親艾琳·斯內普病重,她借宿在蜘蛛尾巷,他以禮物之名,送她一盆花苗,同她達成一個有前提條件的約定:如果將來玫瑰不開黃花,他們還有機會破鏡重圓。不過收下玫瑰之後,她並未帶到學校來,這半年也沒有回家。她倒不擔心花會枯死,家中的花花草草有艾米照料,小精靈可比她認真負責;但具體情況如何,她的確一無所知。

  猶豫了片刻,她選擇實話實說:“玫瑰在家裏,我們宿舍的環境,不適合養植物。正好我今天回家,我盡快給你答複,行嗎?”

  “那好,說定了。”西弗勒斯重重點頭。

  “西弗勒斯——”克萊曼汀忍不住想勸說幾句:“你不必……這麽執著。我也好,莉莉也好,我們都是你的過去式了。你總要向前看。我不催促你找別人尋求安慰,但至少你該做回原來的自己,別被不如意的感情經曆左右,變得麵目全非。我們都還年輕,未來仍有無限可能。”

  西弗勒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你說的對,未來仍有無限可能。”

  克萊曼汀直覺他重複她的話,卻表達出了另一番複雜意味,然而不等她設法追問,他已經起身離開了,留她在空曠無人的禮堂裏發呆。

  此時的克萊曼汀真的有些茫然。如果對西弗勒斯做縱向比較,重生後她所認識的這個少年,與她上輩子所熟悉的青年和中年時期的他出入之處不少。她清楚產生變化的根由,因此之前愛上他,一半是舊夢移情,一半是二度心動,卻不妨礙她將所有愛意都歸在“西弗勒斯·斯內普”這個人名下。可現在她忽然分外不確定,她在他的人生中一進一出,哪怕僅有短短的三兩年,將來他還會成為她記憶中的模樣嗎?

  他在她記憶中的模樣其實更讓她印象深刻。她不知道能不能拿一般成功標準往他身上套用,但至少當他無所顧忌地展露自身惡劣的一麵時,某種程度上,也彰顯了他的氣勢和驕傲,因為他不必委曲求全,刻意讓自己討人喜歡。那樣的他,任性而自信,矛盾而特別,孤獨而強大,在有人深深厭惡他的同時,卻還有人深深地為他著迷。如果這輩子他變成另一副模樣,那麽她是該表示慶幸,還是暗暗覺得惋惜?

  如此紛繁的思緒幾乎占據了克萊曼汀歸程中的全部心神,好在家鄉曠遠深邃的山林氣息拯救了她,讓她眉間不自覺皺起的紋路終得以舒展。不過她也沒有逃避地把問題丟給以後。換上一身家居服後,她叫來小精靈艾米:“艾米,去年年末我讓你帶回來的那盆玫瑰,你放到哪裏了?”

  “從五月起,艾米把它放在了小花園的桌子上。”艾米用圓圓的眼睛看著她,躍躍欲試地想要為她服務:“需要艾米替主人拿過來嗎?”

  “不用了。”克萊曼汀“殘忍”地拒絕:“沒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見它肉眼可見地變得失望,她不由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幫我沏一杯紅茶,不用加牛奶和糖。”

  “是,主人!”得到指令的艾米開開心心地消失。

  推開直通花園的落地窗,克萊曼汀剛一踏進露台,就看到了那盆玫瑰,艾米把它擺在了木桌正中間,周圍拱衛了一圈多肉小盆栽,還散落著幾隻去了籽的鬆塔。這是她母親瑪麗安娜偏愛的裝飾風格,難得艾米還記得。

  玫瑰一枝獨秀長得極好,更讓克萊曼汀意外的是,它居然開出了一朵淡紫色的重瓣小花。盛行於維多利亞時代的花語傳到德國,比著原版略有改動,但作為非天然品種的藍色或者紫色玫瑰,都象征著一種已然實現的“不可能”,帶著幾分奇跡降臨的意味。她用指尖碰觸嬌嫩的花瓣,感受它傳達的寧靜歡喜,沉默地靠著桌子站了許久,才把手背到身後,再次把艾米叫來。

  “艾米——”她帶著歎息吩咐:“就近尋一株和這一株大小相似的單支玫瑰,記住,要黃色的。”

  艾米隻管領命不問緣由:“是,主人!”

  克萊曼汀大口喝完紅茶後,在自家花圃邊緣挖了個小坑,把紫色玫瑰移了進去,空花盆用來裝艾米帶回來的黃色玫瑰。忙完這一切,她盯著自己沾滿泥土的雙手,輕聲吩咐艾米:“還記得西弗勒斯的寢室位置嗎?去悄悄放在他床頭,千萬別讓他發現了。”

  一盆突兀出現的黃玫瑰,哪怕不帶隻言片語,西弗勒斯也一定能領會。她騙了他,但這樣對他們都好。同私人感情與道德衝突的約定,既然今生無法兌現,還是早早作罷才對。

  在家中休整一日,次日上午,克萊曼汀另起一件行李,取出做成門鑰匙的發夾,按照之前和盧修斯的約定,眨眼間出現在巴黎近郊的庫霞莊園。她甫一踏上實地,就落入一個懷抱中,耳邊還有愛人帶著笑意的感慨:“可算接住了我親愛的曼汀!”

  “修斯!”克萊曼汀把行李箱隨手一扔,胳膊一摟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因舊情餘溫左右飄蕩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她現在很幸福,為保護這份幸福做出的任何決定,她都不會後悔。

  進入六月,河清風暖,花繁葉茂,不管是法國中部還是德國南部都很宜居。克萊曼汀接受盧修斯的建議,將庫霞莊園定為最後的複習地點,因為這裏的壁爐連通國際飛路網,考前一天早上前往登船地點,即挪威的納爾維克最為便捷。此外,盧修斯是個相當棒的陪練對象,對她實踐方麵的考試大有助益。

  盧修斯早餐後讀報的習慣穩定而持久,克萊曼汀跟著翻了個大概,又開小差地想起一件事來:“修斯,那位安德裏亞斯·弗爾斯特·馮·瓦茨曼,你查到他的信息了嗎?”

  “嗯,有一些。”盧修斯慢悠悠地掏出一隻文件袋,裏麵隻裝有薄薄的兩張羊皮紙:“資料不多,你知道的,出了大不列顛,我的很多人脈都不怎麽好用了。”

  這一點克萊曼汀並不懷疑。若是他能把手伸到英吉利海峽對岸,伸到歐洲北端,當初他尋找她,也不會費盡周折還差點認錯人了。

  第一張羊皮紙左上角貼有一幅彩色半身照,上麵的青年手持金屬杖,麵容嚴肅,目視前方幾乎一動不動,她從他棕色的短發、藍色的眼睛打量到他瘦長的雙臂、筆挺的腰板,沒看出一點眼熟的地方,隻好去看一旁的文字描述。等看到親緣關係一欄裏,他的大伯是“赫爾曼·弗爾斯特·馮·瓦茨曼子爵”,她終於明白她為何覺得這個古怪的貴族姓氏似曾相識了——成年血脈覺醒時,她做的一個夢中,這位弗爾斯特·馮·瓦茨曼子爵曾帶著其他五位男士,到阿茲卡班為她收屍,並親自抬棺,送她返回故鄉的樹林。

  她不自覺重複這個名字,吸引了盧修斯的注意力:“你聽說過這個姓氏?也對,隻看字麵意思,他的封地差不多和你家毗鄰。”

  “這倒不一定。”克萊曼汀回神,接住他的話茬:“德國的貴族製度取消得十分徹底,留在祖籍地生活的家族越來越少。”

  “也對。”盧修斯似有所悟地點點頭:“而且不止如此。德國的子爵(Burggraf)相當於英國的子爵(Vist),我記得自十二、三世紀起,受封子爵的人大多隻擁有頭銜,很少能再獲得實權和領地。”

  克萊曼汀猶豫了一下,還是吐露了自己的疑惑:“弗爾斯特·馮·瓦茨曼,直譯為’瓦茨曼山峰的守林人’,我總覺這不像姓氏,而是一種身份表述。修斯,你能再查查這個家族的信息嗎?”

  “好的,交給我吧。”盧修斯承諾著,視線重回報紙上。

  克萊曼汀也繼續閱讀小瓦茨曼的資料,看到第二頁上寫著,除了自前年起接任學生會主席,他還連續成為“決鬥冠軍”,多次榮膺“學生代表”稱號,又擔任數個研究小組組長。他的優秀,克萊曼汀意外又不意外。意外是出於對他本人陌生,不意外則在於有跡可循。

  不同於霍格沃茨,德姆斯特朗中人員國籍混雜,因為對學校建立和發展影響最深的第二任校長哈方·蒙特是德國人,德語成為城堡範圍內的第一官方語種,所以每年注冊的學生中,來自德語區的人最多,在學習中也占據語言優勢。小瓦茨曼隻要取得了這個團體的認可,在他們的支持下,進一步登上學校職權的頂端順理成章。

  小瓦茨曼比克萊曼汀小一歲,按說在她轉校前,她即便不認識他,也該聽過過名字。可惜大抵是她不夠外向,又被第一任男友葉夫根尼看得緊,她那時連同年級的都沒認完,更別說低一屆的了。當然她並非真的遺憾,注定不會產生太多交集的人,在禮節上說過得去就行了。

  出發趕考的前一日,是巴黎一個難得的大晴天。克萊曼汀上到頂樓的起居室,將落地窗厚重的雙層簾幕拉開,讓午後的陽光放肆地湧入,反正牆上的油畫已經被她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常春藤和她一樣歡迎自然的恩賜。

  起居室前所未有的亮堂,她環視一圈,再順著抬頭,第一次把天花板上的壁畫看得一清二楚。與很多教堂宮殿一樣,那裏彩繪著聖經故事,她輕易分辨出是耶穌複活的場景,除了頭頂光輪的耶穌外,便屬彎腰探手的聖托馬斯在眾多門徒最醒目。她凝神注視了片刻,想要試著判斷畫作是否是名家手筆,或者歸屬哪個流派,卻發現聖托馬斯眨了眨眼。

  “啊!”克萊曼汀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驚嚇倒不至於,畢竟作為女巫,見鬼都是尋常。她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看錯了,然而等過了幾分鍾,聖托馬斯又眨了眼。

  “修斯!這裏!”她跑到露台上,招呼在庭院裏散步的盧修斯。

  盧修斯回應地抬起手臂,見她似有急事,幹脆幻影移形,轉眼一步到位:“怎麽了?”

  “你看——”克萊曼汀指向天花板:“看聖托馬斯!”

  “怎麽了?”盧修斯依言照辦:“哦,是耶穌複活,這幅畫裏的聖托馬斯比較含蓄,沒把手伸進耶穌的傷口裏。”

  “不是!”克萊曼汀糾正:“你看他的眼睛!”

  “眼睛?怎麽了?畫錯了還是……哦!”盧修斯也趕上一次眨眼。他緩了一會兒,肯定地下結論:“這是魔法。”

  克萊曼汀不解地問:“你不是說,這座莊園是麻瓜貴族修建的嗎?這裏怎麽會存在魔法的蹤跡?”

  盧修斯略作思考,忽而輕鬆地笑了:“就這小小的一處,不是大問題。說不定是我父親在改建起居室時,隨手開的玩笑。選中聖托馬斯也不難理解。你看,莊園最初的主人中間名是’托梅’——托馬斯的昵稱,都和這位聖徒淵源頗深。我在書房的架子上,還見過好幾個版本的《多馬福音》。”

  “這本福音書我有印象。它在基督教經典中被列為外典,也是偽經。聖托馬斯作為’懷疑者’,最具代表性的舉動是探查耶穌的傷口,懷疑他是否真的複活,可《多馬福音》開篇的第一句卻宣稱——任何人發現了這些話的意義,都將不會嚐到死亡的滋味——顯得他對複活乃至永生深信不疑。”

  “你怎麽會熟悉這部經典?”

  “因為據說這部福音書有諾斯底主義的傾向,比著信仰上帝,它更推崇靈知(Gnosis),即真理,真正的知識。你不覺得這和拉文克勞的學院精神很接近嗎?”

  “那你又為何在意拉文克勞的學院精神?”

  “啊!”克萊曼汀尷尬地撓撓臉,斟酌了許久才小心坦白,不過也仍是真假參半——懷揣巨大秘密太辛苦了,一不小心就有泄露風險:“我告訴過你吧,我夢到了我的另一種人生,它和現在最大的區別,除了與西弗勒斯有關的那些,便是我被分進了拉文克勞,不是斯萊特林。因此……”她腦筋急轉,試圖把上輩子的閱曆帶入這輩子:“因此我就找些資料了解一下,再比照一番,看自己是否也適合拉文克勞。”

  “原來如此。”盧修斯再次抬頭,掩藏自己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若還有興趣,書房的書你隨便挑。”

  “不了不了。”克萊曼汀趕緊謝絕:“沒興趣了!”

  盧修斯攬了一下她的肩膀:“這裏也是你的家,曼汀,還是那句話,你怎麽折騰都行。好了,我又該開工了,還有好多文件要處理。”

  “好,你去忙吧,我再檢查一下我的行李箱。”克萊曼汀順著他的步調一起下樓。原本上來頂層,她準備坐在陽光中看一會兒書,但現在知道有眨眼的聖托馬斯在上,她心裏總覺得不大舒服,便果斷放棄了這項安排。

  兩個人在樓梯口分開,分別前往臥室和書房。盧修斯沒有立即坐在書桌前,而是先把書架上的幾本《多馬福音》搜查了一通,沒發現什麽異常,於是挑出出版最早的一本,放進一隻藏得隱蔽又鎖得牢實的手提箱裏。

  手提箱裏另有兩物,一是盛著黑皮筆記本的雙耳壇,一是裝有蛇皮的木盒。合上手提箱後,他用手指點著箱蓋,小聲自言自語:“父親,這是你留給我的所有謎麵了嗎?謎底會是什麽呢?”

  這注定短時間內得不到了解答了,他也沒有著急,送女朋友登船的既定日程不會因為這個一直被他忽視、如今得見天日的線索受影響。這天上午,兩人剛靠近納爾維克港口巫師專用的泊位,就見甲板上有個青年在朝他們大幅度招手。

  “安德裏亞斯·弗爾斯特·馮·瓦茨曼。”盧修斯眯眼遠望,一詞一頓地報出他的名字:“他親自來接你?”

  克萊曼汀雖然也覺得奇怪,但擔心他多慮,隻好迅速解釋:“我畢竟離校太久了,有人接應方便一些。明天開始正式考試了,今天可不能出現差錯。”

  “你的朋友呢?”

  “不熟悉的不好麻煩他們,熟悉的……葉夫根尼肄業了,回家接受教職了;芙蕾雅懷孕了,不適合遠途旅行。哦,她不是未婚先育,她一成年就結婚了,比英國女巫還早婚早育。小瓦茨曼是校長克奈施克欽點的幫助我的人,說不定還有什麽事要交代,正好行船途中能同我分說。”

  “好吧。”注意到青年跑下扶梯,離他們越來越近,盧修斯隻能就此打住。

  雙方彬彬有禮地會晤,在話題展開之前,瓦茨曼示意腕表,不失禮貌地提醒:“還有一刻鍾起航,卡羅小姐,我們該登船了。”並主動接過一直由盧修斯提著的行李箱。

  “哦,好的!”克萊曼汀答應著,轉身給盧修斯一個擁抱:“那我走了啊,修斯,一定要我呀!”

  “必須的!”盧修斯脫下手套,捧住她的臉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告別的吻:“安心考試,正常發揮,我等你回來。”

  “嗯!”克萊曼汀踮起腳尖,直接親了一記他的嘴唇:“等我回來!”

  先找到座位,再放好行李,克萊曼汀暫時告別瓦茨曼,小跑到甲板上,盧修斯果然還在原地。她揮了揮手,又喊了一遍“等我”,可惜距離太遠,他未必能聽到,而且餘音還被開船的禮炮聲覆蓋。

  但無論如何,這隻是一次短暫的分別,團聚為期不遠,長久的相伴也指日可待。屬於她的幸福,這一世,她一定要牢牢抓在手裏,絕不鬆開。

  ——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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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flag插下了……

  這次是真地要開始寫卷二了。

  再說明幾點:

  1、前麵埋的伏筆,這裏有的做了呼應,有的懸而未解,留待以後展開;

  2、盧修斯那三樣東西的答案,就跟伏地魔做的魂器一樣,上帝視角的我們一看就猜得到,但要知道當局者迷;

  3、瓦茨曼一家是純原創,但戲份極少,不影響原著劇情;

  4、文案改短了,感覺言多必失;卷二預告片也發WB了,受限於素材,和寫出來的會有出入;

  5、可以恢複周更,不過應該是3000+的篇幅,要還是這麽大一章,隻能半月更(小學算術……)。

  6、因為卷一結束,決定改個筆名(然而並沒有真的因果關係),不過不影響你們。

  最後鞠躬感謝新友故交們的支持!作者君會繼續寫下去的!不覺得看本文是浪費時間的小可愛留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