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放下地圖，克萊曼汀深吸一口氣，慢慢冷靜下來。一時的激動歸激動，她不可能立即抄上地圖就衝出探險。夜遊“慣犯”劫盜者還知道出門披上隱身衣，她當然更要先確定可行性，再盡量做好萬全的準備。

  調整好情緒，她再次拿起地圖，從地下城的入口開始辨認，結果越看越驚訝。她原地辨了一下方向，再回憶一遍地下一層的分部，然後點中其中一個空心圓點，確認它對應的就是自己的寢室。

  所以有一個入口原來就在她的身邊？她眉頭不由皺起，忽而靈光一閃，起身跑進浴室，握住黃銅水龍頭，指尖馬上捕捉到細微凹凸不平的觸感，以她靈敏度，不必用眼瞧也知道這是一條蛇的浮雕。她隨即想到，在五年級開學之初，西弗勒斯曾領著她，經他寢室浴缸下的密道進入地下。如此看來，那些黑魔法研究小組暗中活動的場地便是按照世家收藏的地圖確定的，她住了近四年的寢室，剛好也是入口之一。

  不過若克萊曼汀沒記錯，像她寢室這樣的密道入口，需要向級長申請報備後才能開通；如果沒走這一程序，難道密道會被故意封死？帶著這樣的疑問，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按照西弗勒斯的做法，左手把水龍頭一扭一拉，右手捏著魔杖保持警惕，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許久不轉動的水管十分滯澀，從牆中抽離時還帶出零星銅鏽；經私人改造成過的浴池底部發生小規模塌陷，裂開一個一人多寬的黑洞。克萊曼汀暗道糟糕，湊過去檢查，先被逆衝而上的土腥味熏得幾近窒息。她狼狽地捂住口鼻，匆忙打開排氣扇，又把浴室門緊閉，逃去臥室打開窗戶，才終於緩了一口氣。

  這種情況顯然不適合通行，克萊曼汀打量幾眼身上幹淨的家居服，果斷把她的小精靈艾米叫來：“艾米，有件事需要你幫我處理一下！”

  得到召喚的艾米十分激動：“聽從主人吩咐！”

  “我剛剛在浴室開了一條密道，外麵你先不用管，直接順密道下去，把裏麵清理一下。”

  “艾米馬上去做！請主人稍等！”

  “回來時記得把自己也弄幹淨。”

  “艾米明白！”

  追求效率的艾米能幻影移形就絕不走路。第一聲“啪”響，它像來時一樣消失；第二聲“啪”響，已從浴室裏傳出。克萊曼汀給自己混了小半杯紅酒汽水，一邊小口抿著一邊等待結果。

  “我的主人——”艾米的身形和聲音一起出現：“密道裏有一麵土牆擋住去路，艾米移動到牆的對麵，沒走多遠，發現了人為活動痕跡。請問主人，是否需要艾米把土牆破開或徹底挪走？”

  “哦，這倒不用，跟入口一樣，我以後每次用完，都會把它複原。”猜到那些痕跡肯定是黑魔法研究小組遺留下的，克萊曼汀不打算讓他們注意到自己私開的密道：“我記得其他密道後半段會變得開闊，我這條是不是也一樣？”

  “是的，主人。”艾米手指一劃，虛空中出現一個直徑十英尺（三米多）左右的煙圈：“這是後半段的情況，您隻需小心下擺，就不會弄髒衣服。”它自然了解自家主人愛幹淨的習慣。

  “那就好，我這兒沒問題了……哦，等等——”克萊曼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被她及時抓住了：“過幾天，我會下到地下探險，到時候你隱身跟在我身後，如果我遇到危險，你立即把我接走。記住，是在真的危險的時候，而且無需戀戰，我們直接離開。”

  她說完時差點為自己鼓掌叫好。她可不是盧修斯，因為看不起家養小精靈，不僅輕視它們特別的能力，還以向它們表現善意和信任為恥。有艾米做保鏢，她幾乎可以把探險的危險性降到最低，何樂而不為呢？

  接受托付的艾米激動極了，最後主仆盡歡，它開心地消失。克萊曼汀翻開日曆，查了查自己的安排，把第一次探險定在和鄧布利多的預約，即五月五日之後，接著打開浴室，用修複咒補好池底，又多刷幾遍清理咒，才放滿一池熱水，進行每日例行的泡澡。

  複活節假期過後，所有七年級學生要應對的終極巫師考試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伊萬斯也陷入緊張備考中，不再每逢周末都溜到她的寢室借宿玩鬧，白天更是幾乎隻在圖書館裏才能找見人。各個學院自發形成了自習小組，雖然未必都是朋友，但坐在一起能相互激勵。克萊曼汀加入的當然是斯萊特林七年級的女生群，偶爾和伊萬斯遇見了，也唯有悄悄點頭問候。

  這讓她重新感受到霍格沃茨分院的不便。要知道在德姆斯特朗，新生入學壓根沒有分院這道程序，當然，這可能和它僅招收純血巫師有關。

  和鄧布利多單獨會談，克萊曼汀沒有什麽壓力。如果她沒記錯，這位當代最偉大的魔法師，除了一次受人所托，為她介紹工作機會，其他時間都隱隱透露出希望她畢業後到英國以外的地方發展的意思。他倒不是代表魔法界排斥她，而是擔心四年斯萊特林生活，會讓她直升為食死徒。

  其實在和盧修斯交往前，這也本是她的打算，他隱晦的勸告，不過是換位思考，覺得她堅持初衷更有利。她不確定鄧布利多有沒有看出她和盧修斯的感情麵對的種種考驗。也許他早有所覺察，因此從七年級開始，他們兩人基本沒有再私下接觸過，連她展露的白魔法能力，事後他也沒有多過問。如果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那這般運籌帷幄的能力，不得不讓人敬佩乃至忌憚。

  五月五日下午的見麵一如克萊曼汀所料，鄧布利多的態度一直很和藹，兩人就著下午茶聊了一一刻鍾，她就主動告辭了。回頭望了眼他目送她離開的笑容，她忽然品位出一種皆大歡喜的意味。不管克萊曼汀曾和鄧布利多有過什麽間接矛盾，正麵衝突，或者師生般的教學，朋友般的交流，最終他們還是這樣心平氣和地提前告別，所有快與不快，全似蛋糕上的奶油，被刮刀抹成平麵，成為未來一段普通至極的留白。

  考試一事大體解決後，克萊曼汀重新規劃每日安排，除了複習備考，還把生疏已久的雕刻撿了回來。從去年到今年的一年多裏，不管是在外界還是她自身，都發生了太多事情，加上與脫凡成衣店解約，沒有訂單的敦促，這個在上輩子一度成為她安身立命的技能的愛好，被她無意間忽視太久了。重新拿起刻刀的第一周裏，她刻壞了兩塊練手的石頭，再重溫魔法陣的資料書，看到傑拉爾德的筆記，她難免有種愧對先父的感覺。

  五月中旬，克萊曼汀總算完全調整過來，才把地下城的探險提上日程。她打聽好黑魔法研究小組的活動時間，刻意避開他們，選中一個尋常的周二晚上，再次打開浴室的密道，並提醒艾米做好準備，握緊魔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跳進洞中。

  艾米體貼地把向下的緩坡改為台階，克萊曼汀一手提著長袍下擺，一手舉著頂端發亮的魔杖，小心翼翼地走在幽深的密道裏。未幾遇上土牆，她接連甩出盔甲咒和爆炸咒，輕鬆穿越障礙。腳下的路漸漸趨於平緩，她明白已到了地下二層，大半石室集中在這一層，黑魔法研究小組的活動場地也在這一層。就比如她進入的這一間，和西弗勒斯寢室連通的那一間就很像，除了麵積一樣開闊，牆上鑿有可以擺放燭台的石台，牆下也有一汪看似不很深的水潭。她繞著石室轉了一圈，沒發現除了她的來路以外的出口，不由從口袋裏取出地圖查看幾眼，然後把目光放在那汪水潭上。

  想要前往下一間石室必須下水嗎？克萊曼汀有些猶豫。地下空間氣溫本就很低，地下水不比冰水強多少，泡進去可想而知有多冷。她忍不住生出求助於艾米的念頭，不過在此之前，她把魔杖伸進水裏，用出最強版照明咒，甩出一團皎日般亮光，先探探水潭到底多深。可惜水道並非筆直朝下，光團撞上石壁熄滅了，卻有幾個符文被她的眼睛捕捉。她微微皺眉，想到西弗勒斯當初說過，這裏已經在黑湖底，湖水之所以沒有倒灌，應是有魔法暗中起作用。

  密道和石室少說也有好幾百年的曆史，咒語一般很難延續這麽久，起效的便很可能是更穩定牢固的陣法。若這個推測不錯，方才她依稀看到的，應該正是先人留下的刻紋。這可是難得的古代魔法陣範例，怎麽也不能錯過了。她深吸一口氣，確定自己親自下水一趟。

  把寬大的衣擺和袖子變得窄小而輕便，克萊曼汀先用泡頭咒護住自己的口鼻，才一點點地進入水中。水除了冰涼，浮力也極大，她隻得把自己的下半身石化，借重力緩慢下沉。魔杖尖的光亮一直被盡量維持，她貼著石壁仔細尋找，終於在踩到弧形水道的底部時，在腦中勾勒出大致的陣圖。解開石化咒，她原路上浮，確認一遍，當即盡快返回寢室，趁著記憶尚且新鮮，把陣圖複原在羊皮紙上。

  又有新的魔法陣可以研究，接下來的一周，克萊曼汀把為數不多的空閑時間都花在這上麵，探險反而被拋到一遍。等吃透了這個陣法，她才再次規劃日程，又挑了一個尋常的夜晚，照辦上次的做法，正式遊到水道的另一頭。

  其實空蕩蕩的石室沒什麽好看的，等她漸漸偏離城堡主樓範圍，再次沿一段緩坡朝地底深處走，嘀嗒的滴水聲越來越清晰。她帶著好奇心，翻過一座石台，剛舉著魔杖直起腰，忍不住“哇”地讚歎一聲。她把照明咒翻倍，潔白的亮光打在濕潤的岩石表麵，反射著瑩瑩銀光，讓她有種誤入寶庫的驚豔感。

  這是一方溶洞，當然它並非自然形成，而是和之前的石室一樣，都是由魔法人為開辟；但由於遠離陣法中樞，水流的滲漏相對容易，帶動了岩石中的可溶性成分，沉澱和堆積成了鍾乳石和石筍。自然界中的溶洞，往往經過千萬年才能形成，但魔法無形中的幹預，加快這一過程，最終造成了克萊曼汀眼前的奇景。

  她幾乎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般地在溶洞了來回走動欣賞了一番，生怕踢翻或踩壞任意一根石筍。在一條暗河邊對照地圖，她確定自己已經摸到了地下城南部邊緣，下次可以換了一個方向了。

  溶洞讓克萊曼汀精神一震，隨即打算向禁林方向試探，說不定能再發現一處地下伊甸園。然而石室間的通道沒有筆直朝東的，她不過在曲折的水道中多繞了個彎，就很不幸地徹底迷失在地下世界中。有指路咒可用，回程不成問題，但目的地無從確認。她在又一個岔口上往返折騰了一番，感到氣泡裏氧氣所剩不多，不得不隨便挑一條路，先浮出水麵換氣再說。

  然而不等她遊多遠，忽然有什麽東西抓住了她的腳踝。她的心髒狠狠一跳，鑒於艾米沒有示警，她到底沒有過於失態。舉著魔杖扭頭，她先看到一隻骨節粗大、皮膚呈鐵灰色的手，接著視線上移，一頭墨綠色的長發和一條銀色的魚尾格外搶眼。

  “你好？”克萊曼汀有些僵硬地朝這條看上去年齡不大的雌人魚招了招手。

  “學生，你不能往那個方向去。”人魚回答的聲音極為悅耳，仿佛帶著幾分樂曲的韻律，與它粗狂乃至凶狠的外貌十分不搭調。

  “為什麽？”克萊曼汀比口型。

  “有危險。”人魚扯了下她的腳踝：“我帶你出去，我再跟你講。”

  克萊曼汀想了想，同意了。這人魚無疑是黑湖住戶，身上沒有武器，臉上沒有敵意，不大可能蓄意欺騙她或傷害她。就算不靠霍格沃茨學生的身份，她的血統也能幫她贏得魔法生物的好感，正如曾經在禁林裏和獨角獸相處一樣。她主動把手伸過去：“勞煩你拉著我的手。”被拉著腳的話，她隻能倒遊了。

  人魚立即應允，牽著她的手擺動起寬大的魚尾，迅速又靈巧地在水道中穿梭。克萊曼汀抽空看了幾眼，忍不住有些羨慕。她不算擅長遊泳，有時在水裏久了，當晚遊得疲憊不說，第二天胳膊和腿都酸沉得好像不歸自己管似的。

  “到了——”人魚把克萊曼汀往上一送：“你上去換口氣再下來。”

  “你為什麽不……？”克萊曼汀朝上指了指，疑惑它為什麽不一起。她記得在人魚可以脫水呼吸。

  “在外麵你聽不懂我的話。”人魚解釋道：“你沒有學過我們的語言。”

  克萊曼汀爬到水潭外，轉身對水麵提高音量，空曠的石室裏滿是回聲：“你也出來吧，我能聽得懂。在水裏我不能講話，隔著水喊又不方便。”

  “你聽得懂？”人魚從水中露出一個頭，發出尖利得刺耳的聲音。

  “……對。”克萊曼汀揉著耳朵回答：“不過，請你聲音小些，聽懂是一回事，聽得難受是另一回事。”

  “可以。”人魚稍稍降低了音量：“你聽得懂但不會講，對嗎？”

  “不會……等等，作為人類，我還能講你們的語言？”

  “能啊，鄧布利多就學會了，還是我教得呢！”

  “鄧布利多學你們的語言幹什麽？”

  “他希望我幫他找些東西，你知道的，地下城的石室洞穴大多靠水道連通。他用學語言表達誠意，當然也利於雙向交流。”

  “找什麽——我可以問嗎？”

  “就是我不讓你去的地方。”

  “他在排查城堡範圍內的危險？”

  “不是。他想找到斯萊特林的密室。”

  “密室？”克萊曼汀一臉驚愕：“這地方真的存在？”

  “存在啊。”人魚眨了眨它黃色的眼睛：“你剛剛差點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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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原著背景設定，到目前時間已知，桃金娘因神秘怪物遇害，鄧布利多精通人魚語言，這裏私人構建了一重因果。

  另，關於溶洞，不清楚蘇格蘭高地的岩石類型，是否具有自然形成溶洞的條件。如果這裏的表述不科學，那就魔法好了。

  又是大章兩分，翻頁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