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0 歌鴝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5740
  “嘭!”伴隨著一聲乍響,一股紫色煙霧在克萊曼汀身邊彌漫開來。她反射性地側開身子,詫異地扭頭看向聲源——小卡西迪舉著一個黑殼相機,鏡筒直指遠處的事發現場。話說他是從哪兒掏出這玩意的?

  “格羅夫!”卡西迪拍拍自家侄子的肩膀,帶著歉意地微笑看著盧修斯:“發生了這件大事,出版社很可能會加印一份晚報,我職責所在,格羅夫剛好也獲得了第一手資料,我們恐怕不得不先告辭了。”

  盧修斯不動如山地瞥向窗外:“事情還沒完,你們不繼續看下去嗎?”

  “總部肯定已經派出了記者。”卡西迪答道:“不過,那就是明天早報的內容了。”

  “也好。”盧修斯站起身:“你們恐怕得忙一陣子了。我們再聯係!”

  “再聯係!”卡西迪招呼了下已經收起相機的侄子,和克萊曼汀頷首致意,直接用幻影移形從原地消失。

  包廂裏隻剩兩人時,盧修斯再次坐下來,取過克萊曼汀的蜂蜜水潤了潤嘴唇:“曼汀,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克萊曼汀也坐下,不再去關注窗外。三條掃帚酒吧離衝突的中心有段距離,她聽不清那些人的對話,隻看到裏夫似乎要用索命咒弑母,不過在綠光射出之前,就被傲羅聯手擊斃。這種人倫大戲,觀感並不愉快,她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

  “若有一個人,她得罪過你,卻突然寫信向你求救。眼下,她拿出不什麽酬勞,隻許諾今後加倍報答。”盧修斯描述了一種情況:“這樣的話,你會答應她嗎?”

  “你用了‘她’……”克萊曼汀不由很不解:“還真有這樣一個人?”

  “確實曾有。”盧修斯措辭嚴謹。

  “我不能肯定地回答會或者不會。”克萊曼汀用食指尖敲了敲桌麵:“估計一要看她曾經得罪我的程度,二要看她所求之事難不難,會不會給我帶來麻煩。至於酬勞,就算許諾加倍,也是空口白話,不算是加分項。”

  “如果要有這兩層考量——”盧修斯認真地看著她:“曼汀,克麗絲多·裏夫曾挾持過你,你討厭她嗎?”

  “裏夫?她……”克萊曼汀忽然升起一個猜測:“你說的人,就是裏夫?”

  “對。”盧修斯從口袋裏取出一物——是一塊四角對折的手帕,包著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上麵的字跡幾乎力透紙背:“昨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她的來信。”

  斯萊特林向來尊重他人隱私,既然是信件,盧修斯還沒有主動要求她看,她便沒有伸手去拿,隻把心中的疑惑問出:“是裏夫向你求助?什麽事方便說嗎?”

  “關於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那能是什麽事?我剛剛還親眼見到,她要對她用索命咒!她想讓你幫她母親收屍嗎?”

  “不,曼汀,這中間有誤會。”盧修斯微微皺眉:“此事解釋起來有些複雜,三言兩語怕是說不清楚。曼汀,你就先回答我,你是否討厭她。這很重要,我不會幫助任何一個得罪過你的人,除非他或她已經得到你的原諒。”

  “隻就事論事的話,我沒有耿耿於懷,反正那時你給了她假加隆,也算幫我出了口氣。”克萊曼汀話鋒一轉:“但要是她真的想殺她的母親,就算這事和我無關,那我也決定厭惡她。”

  “我明白了。”盧修斯直接抓住信紙起身:“遠處那一灘渾水,我得去蹚一蹚了。曼汀,你留在這裏,下麵人多,小心誤傷。”

  “等等,修斯。”克萊曼汀抓住他的手臂:“我共說了兩層考量,你隻關注了第一層,那第二層要怎麽辦?”

  “難題和麻煩,我向來不怕,不過,更重要的是——”盧修斯微微一笑:“曼汀,我也不瞞你,這件事處理好了,將會有很大好處,雖然不是讓馬爾福家族直接受益。”

  “那我就放心了。”克萊曼汀鬆開了手,撫過她抓出的褶皺:“你自己也小心。”

  “放心!”盧修斯拍了拍她的手,由她幫著穿上大衣,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

  克萊曼汀倚在窗台上,看著他走出酒吧,用手杖分離人群,順利地走進衝突圈內。

  “戈爾先生,日安!”盧修斯停在為首的傲羅身邊:“沒想到您身為傲羅辦公室主任,竟然親自出麵處理克麗絲多·裏夫的案子。”

  “盧修斯·馬爾福!”戈爾警惕地打量他幾眼:“這裏是傲羅辦案,你插進來做什麽?”

  “我自然不想和傲羅有牽扯,我可是良民。”

  “嗬……”

  對他的嗤笑聲絲毫不以為忤,盧修斯風度翩翩地繼續說:“我來,是因為她們——”他修長的手指指向地上的裏夫夫人,以及一堆灰燼。

  “我可不知道馬爾福還跟裏夫家有親戚,否則,您的心可真夠冷的!”戈爾諷刺道。

  “當然不是親戚,我隻是克麗絲多·裏夫生前求助過的人。”盧修斯將手中的信紙一甩:“這就是裏夫寫給我的信,現在看成遺書也不為過。”

  戈爾盯著那張紙,遲疑中沒有作答。

  “您不用擔心它的真偽,事後您可以隨便檢查。我在魔法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會冒著榮譽受損的危險,公然在大眾麵前弄虛作假,畢竟,群眾的眼睛總是雪亮的。”盧修斯故意問道:“難道您就不疑惑,大家就不疑惑,她消失多日,潛逃無蹤,本來還能躲得更久,為什麽卻忽然出現,還殺死她的麻瓜繼父,並且挾持了她的生母?”

  他的聲線略微拔高:“還有剛剛——你們真的全部都認為,裏夫要殺死她的母親?”

  他此言一出,附近的人群便議論紛紛,並且成放射狀傳遞出去。依然伏在地上的裏夫夫人踉蹌地撲到他和戈爾中間哭訴:“我不相信!我第一個不相信!那是我女兒啊,我的克麗,她怎麽會殺我!”

  之前被裏夫嘲諷過、剛剛又對她施咒的傲羅忍不住開口反駁:“她的魔杖馬上就放出綠光了,她都殺了兩個人了,在殺人犯眼裏,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難道傲羅總是這麽惡意地揣測犯人?”盧修斯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我承認,很多人——特別是格蘭芬多出身的巫師——都認為,斯萊特林總是出黑巫師,沉迷於黑魔法黑魔藥,以折磨人殺人為樂子。這種固有偏見,我今天不反駁,我的關注點很明確。我便問問這位傲羅先生——難道隻有索命咒會伴隨綠光嗎?”

  “當然不是,你不用質疑我的職業素質!”傲羅大聲辯解:“可大家都看到剛才的情形了,她挾持著自己的母親,已經被逼急了,除了殺人泄憤還能做什麽?”

  戈爾本能地覺察到不對,但沒能攔住衝動的手下。

  “還能做什麽?”盧修斯把信紙高高揚起:“答案就在這份信裏。為了解答你的疑惑,也不讓大家被蒙蔽,我們不如現在就把它讀給所有人聽!”

  人群立即爆出一片附和聲,讓戈爾等眾傲羅騎虎難下。盧修斯微微笑了笑,指住附近一名學生:“你來幫我們個忙如何,先生?正好,你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不會有人質疑你被我私下收買,當然,我也不會做這種愚弄大眾的事。你隻需一五一十地朗讀這封信,如何?”

  被選中的學生還沒有表態,就被身邊的朋友推了一把,直接越眾而出。不過他本人也很快挺胸抬頭地站直:“我很樂意為大家服務,幫大家解惑!”

  “好!”盧修斯一擊掌,回頭看向戈爾:“戈爾先生,主任閣下,您沒有異議吧?”

  “那、那就讀讀。”戈爾勉強點了點頭。

  男學生激動地接住信紙,清了清嗓子,先用魔杖指向自己的喉嚨:“聲音洪亮!”

  “你竟然已經掌握了這個咒語!你很不錯!”盧修斯投去一個欣賞的眼神:“請開始!”

  “我開始念了——尊敬的馬爾福先生……”男學生的聲音瞬間傳遍整條街,無數人停下手頭動作凝神傾聽:“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給您寫信,更沒有資格請求您的幫助。我這樣的人,還得罪過您,也不值得您來幫助。但是,昨晚我偷偷探望母親的時候,聽她提起您曾受黑魔王指示,遵照、遵照‘珍惜每一滴純淨的巫師血液’的理念……”

  他在此處稍微停了停,人群也低低交流一陣。盧修斯麵色不改地示意他繼續。

  “……想要替我走動,幫我減罪。我真是——何德何能啊!梅林可見,我、我慶幸生而為純血……”又一次中斷,男學生一臉抵觸,但還是讀了下去:“最後您的計劃,雖然因為母親的失誤夭折,可我仍然萬分感激您,也感激偉大的黑魔王——他最懂得巫師的珍貴和體麵,尊嚴與榮耀。而且,您二位的善舉,讓我燃起希望,生出一個計劃。”

  知道重點就要來了,不少人調整姿態,更加專心地去聽:“請您耐心聽我講,並先原諒我的冒昧。我知道這周六,霍格沃茨的學生會到霍格莫德村一日遊,您肯定也會和您的女友相聚。我打算在這天,把我母親從那個麻瓜男人身邊帶走。我可能會遇到傲羅,但我沒有生命危險,傲羅不能用不可饒恕咒。我會消除她的記憶——這很重要——再去魔法部自首。”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嘩然,紛紛相互對視,肯定遺忘咒的光亮也是綠色的。

  “我還沒念完……”男學生提醒了一句,深吸口氣再接再厲:“我的請求就是,請您代為照顧我母親一段時間。我隻殺了兩個麻瓜,罪不至死,最可能被判的刑是沒收魔杖,送進阿茲卡班。但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在牢中,我會好好表現,爭取減刑,早日出獄,和母親團圓。您若能答應我,您的大恩大德,我會牢記一輩子,今後做牛做馬,任您驅使。此致敬禮。克麗絲多·裏夫。1977年11月18日。我念完了,悄聲細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裏夫夫人捂著臉哭號:“我的克麗是斯萊特林,她怎麽會對我動手呢?我也是純血女巫啊!她被誤殺啦!我的克麗!你死得好冤啊!”

  退回人群的男學生拉了拉一個胸前貼著拉文克勞院徽的女生:“她為什麽會說是冤枉?她女兒殺了人,一命償一命,哦不,一命償兩命,這不是很正常?”

  “不一樣。”女生麵色複雜地解釋:“裏夫在信裏也說了,她就算殺了兩個麻瓜,也不會被判處死刑。巫師的命和麻瓜的命……在巫師的法律中,並不等價。”

  “怎麽能這樣!”男學生憤怒地抱怨。

  “傳統如此。”女生微微歎息:“你也是巫師,不必為麻瓜抱不平。”

  戈爾一臉嚴峻地質問盧修斯:“就算我們誤殺裏夫,她不是都向你求助了?剛剛恐怕就是在找你,你怎麽到現在才出來?”他的問題也讓附近人群稍稍靜了靜。

  “很簡單。我不知道該不該幫她。”盧修斯攤手:“她得罪過我,我受命於黑魔王,已經不計前嫌地幫了她一次,最後卻被攪黃了,是個人都要有些脾氣。更何況——”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戈爾身邊的幾名傲羅:“她既然已經有伏法的思想準備,是去自首還是被抓,在我看來區別不大。就算我接受求助,我要做的也不過是,等你們把她帶走了,我再接手她的母親。”

  他重重歎了口氣:“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有生命危險。您的手下魔法學得太好,施咒也太快,不聽完聽清裏夫念什麽咒語,就配合默契地結束了她的性命,讓我不得不提前出麵,幫一位死者澄清誤會。”

  “那是意外,我們沒有向她發致死的咒語!”一名傲羅叫嚷道:“我們就想製服她!這我們沒有做錯!”

  “即便是辦案意外,你們作為當事人,也不能完全免責。”盧修斯一臉可惜地對戈爾搖搖頭:“戈爾先生,您的手下該好好讀讀魔法部的相關法令了。”

  “不用你擔心!”戈爾麵色鐵青地低吼,接著又扭頭吼了一句:“都給我閉嘴!蠢貨!”跟馬爾福辯鬥,簡直是把自家把柄送到他手上。

  “您如何訓練手下,我自然不會圍觀。”盧修斯上前一步,摻起哭得近乎昏厥的裏夫夫人:“按照裏夫所托,裏夫夫人我便帶走了。參照她剛才的態度,我十分遺憾地表示,如果她要求起訴傲羅部,我不得不幫助她,並保護她的安全。這不是為了報酬,事實也是,提供報酬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們就當我今日多管一回閑事,為枉死的純血女巫討回個公道。”

  他的目光掃向人群:“正如我的主上所言——珍惜每一滴純淨的巫師血液。”重提這句話,這一次,無人再非議。

  “謝謝您!謝謝您!還有您的主上!”裏夫夫人抓住他的手臂:“我的克麗,我的女兒,就靠、就靠……”她話還有沒說完,便徹底不省人事。

  “裏夫夫人?”確定她一時難以蘇醒,盧修斯直接把人抱起:“我立即送她去聖芒戈,這就失陪了!”

  他剛要發動咒語,又低頭看向地麵:“請仔細收斂裏夫的骨灰,我代裏夫夫人感謝你們!對了,還有,我女朋友還在三條掃帚酒吧三樓的包廂,戈爾先生,請安排個人幫我傳句話,讓她晚上坐馬車回學校,我得空再寫信向她解釋。”

  盧修斯帶人消失以後,眾傲羅不由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收場。戈爾煩躁地招招手:“過來個人,一個收殮骨灰,一個去通知馬爾福的女友。”

  一名傲羅追問:“他女友是誰啊?”

  “梅林知道!”戈爾恨鐵不成鋼地怒視:“你管她是誰!找羅斯默塔夫人問問,哪個是馬爾福的包廂,要通知的人不就清楚了!”

  傲羅開始清理現場,聚攏的人群散開了,但顯然這個話題一時半會兒很難平息,而且因為立場不同,關注點不同,各自爭執不斷。

  傳話的傲羅很快找到酒吧裏,但對克萊曼汀的態度不太好,好像自認吃了個啞巴虧,就算遷怒了也理直氣壯。克萊曼汀沒計較這些,謝過他後,在包廂裏坐了一會兒,才回金玫瑰酒吧收拾東西。

  霍格沃茨的馬車向來停在霍格莫德村頭,克萊曼汀到得較早,剛登上一輛馬車,等再來三名乘客就發車,忽然聽到不遠處爆出一陣哭聲。

  她從車窗裏探頭向外張望,便見一個年齡不大的赫奇帕奇女生蹲在地上痛哭,嘴裏反複念叨著一句話:“我看見夜騏了……”

  哭聲很快連成一片,顯然單就傲羅公然失手殺人這一事實,給很多圍觀的學生都造成不小的衝擊。有緊隨其後的格蘭芬多女生熱心地詢問,得到這個回答後也和同伴們麵現戚戚然,其中一人想到個振奮情緒的方式:“我提議,我們唱首輕快的歌吧!說不定有幫助!”

  眾女生都讚成,讓她先起個頭。那女生想了想,張嘴便開始唱——

  “誰殺了知更鳥?是我,麻雀說,

  用我的弓和箭,我殺了知更鳥……”

  這首歌聽得克萊曼汀一愣。麻瓜中確實有些個童謠,若是年代久遠廣為傳唱,也能流行到巫師中間,鵝媽媽童謠係列就是如此。這女生唱出《誰殺了知更鳥》,到底是有意聯想,還是隨意選取?她是否明白這首童謠的寓意?

  若要她猜,恐怕不懂的人居多,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合唱,輕快的女聲逐漸連成一片,眾人的表情也逐漸鬆緩。

  三名斯萊特林學生登上馬車,同她這位級長問候完,都低頭坐下不發一言。夜騏開始走動,歌聲被拋在後麵,但歌詞依舊清晰,帶著一種殘酷的天真和無知。

  “……

  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空中所有的鳥,

  全都歎息哭泣,

  當他們聽見喪鍾,

  為可憐的知更鳥響起。

  啟事——

  告所在有關者,

  這則啟事通知,

  下回鳥兒法庭,

  麻雀將受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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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鴝即知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