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2 何來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2      字數:4185
  “你是說……”克萊曼汀看著落在窗台上的貓頭鷹諾恩:“有個受傷的人,樹林裏的生物希望我去救他?”她露出一抹不解之色:“我竟不知,它們什麽時候對人類這麽友好了。”

  諾恩扇了扇翅膀,類貓的臉不做任何表情都顯得很無辜。

  “好吧,你隻是個傳話的。”克萊曼汀由不解變為無奈:“既然如此,我便去瞧瞧。”

  她暗中推算,樹林本身無危險,能給人造成威脅的,多是生活其中的動物。不管什麽人,在樹林裏受傷,想必不外乎兩種類型——要麽被咬,要麽中毒。她取來一瓶白鮮和一瓶通用解毒劑隨身攜帶,找出一件輕薄的披風穿上,帷帽直接蓋住大半張臉。

  諾恩飛在前邊帶路,克萊曼汀用連續的短距離幻影移形跟上它的飛行速度。對著前進的方向想了想,她隻知樹林外圍連著國王湖畔的小鎮舍瑙,難道受傷的人會是個在山中迷路的麻瓜?

  然而等一人一鳥終於找到地方時,克萊曼汀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那個金發散亂形容狼狽地坐在一灘血跡中的人,不是盧修斯·馬爾福還能是誰?可問題正是,為什麽是他?

  “你、你來了……”聽到動靜的馬爾福緩慢地抬頭望過來。

  “啊!”克萊曼汀立即回了神,摘下有些礙眼的帷帽,一個晃身直接出現在他身側,用檢測咒弄清受傷原因後,她從披風上削下一長條布片,緊緊地紮住他的手臂根部,嘴裏不輕不重地質問道:“您堂堂一介男巫,竟然還能被非魔法生物襲擊受傷?”

  “是我主動放棄了魔杖。”馬爾福扯開一個虛弱的微笑:“我曾在書裏讀過,如果你想尋找一個住在樹林裏的女巫,就不要傷害林中的任何生物,因為那可能是女巫的朋友。”

  “聽上去有些道理,你從什麽書裏看到的?”

  “《小巫師床頭故事一百則》。”

  “……”克萊曼汀包紮的手一頓:“您竟然還看這種書?”

  “那是我的啟蒙讀物之一,我隻是記憶力不錯,學到的知識很少忘記。”馬爾福又用一種怪異輕柔的語調補充:“遇見的人也一樣。”

  克萊曼汀沒聽出不對,或者說眼下,她沒工夫計較這些。她正把魔杖變形成剪刀,沿著緊紮的布條下方剪了一圈,同時向馬爾福解釋:“您右邊的袖子不得不除,好方便我上藥,不過脫下來的時候,應該不會太疼,因為傷口尚未凝固。這算是好的一麵,不好的一麵卻是,這意味著您一直流血未止。”她心中暗道失策,家中常備的傷藥裏怎麽沒有補血劑。

  馬爾福沒有說話,隻一臉信任地看著她。

  “我先清洗傷口。”克萊曼汀丟開剪下的袖子,造水咒和清理咒並用,血中的傷口逐漸清晰。這無疑是野獸的咬傷,兩顆鋒利的犬齒快很準地插入手臂上的動脈,並連同其他牙齒一起,撕扯開不同程度的裂口。她感同身受似地微微戰栗一陣,用手帕輕輕蘸去稀釋的血水,塗抹白鮮前先交代了一句:“您的傷勢較重,白鮮澆上去會比較刺激,希望您多忍耐。”

  “沒關係。”馬爾福麵色不改地答應著。

  “我開始了——”克萊曼汀扭開藥瓶,把棕色的液體直接滴在傷口上,濃密的綠色煙霧隨即緩緩升起。注意到馬爾福手臂不自覺的顫動,她默默歎了口氣。她手中這瓶白鮮比學校醫療翼常用的濃縮,效果更加明顯,但刺激也更大,換做受傷是她,絕對早就忍受不住叫出了聲。

  看著馬爾福本就麵無血色的麵龐更加蒼白,還有額頭上沁出的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心軟了一下,用雙手包住他的右手,柔聲安慰他說:“很快就好了,而且上藥及時,不會留下疤痕。”

  “你的……手呢?怎、怎麽回事?”馬爾福似乎沒太在意自身,卻低頭托住她的右手問。

  “沒什麽,一場魔藥事故的紀念。”克萊曼汀下意識想把手抽走,但還是忍住了。右手上受過的傷早就不疼不癢,何況她也不願想起造成它的人,放假以來就刻意地忽視,以至於傷痕至今未盡消。

  “當時,很疼吧?”

  “比不得您受的傷。”

  “不一樣。”馬爾福抬起她的手放在嘴邊,極是憐惜地反複吻了吻。

  他抬手的動作不快,克萊曼汀也立即覺察了他的目的,但猶豫著沒有反抗。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她這是在顧忌他的傷勢,怕影響手臂上傷口的愈合。

  “您知道了什麽?”她接著意識到他所謂的“不一樣”必然另有所指。

  “哪裏不一樣,便是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馬爾福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

  縱使他沒直接點破,克萊曼汀也明白,他一定知道了什麽,比如魔藥事故的始末,比如她和西弗勒斯間顯而易見的忽然生疏。即便沒有校董事會成員這層身份,他想知道霍格沃茨發生了什麽,也總有人殷勤地雙手將消息奉上。

  “那麽……”她倏忽別開臉回避他的目光:“十分感謝您的來訪。對您的受傷,我感到抱歉。不過寒舍簡陋,鮮少招待來客;您的傷口雖已愈合,但仍需要適當養護,我建議您馬上用門鑰匙回家,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

  “我不會離開的。”馬爾福忽然如此宣告。

  克萊曼汀沒有當場反問反駁,她知道他會給她一個理由,或者多個。

  “我不會離開的。”馬爾福重複了一遍,慢慢坐直了上身,虛弱又堅定地說:“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一年半前從我枕邊溜走的精靈;好不容易,我得到了森林和動物的認可,即將敲開你隱居之所的大門;更好不容易,我等到你身邊再無旁人,而你也正需要人陪伴——我,如何會離開?”

  盯著他改托為抓的右手,克萊曼汀震驚得幾乎兩耳轟鳴,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話。他都知道了什麽?他今天到底,是為何而來?

  她在怔愣中忽覺肩膀一沉,原是馬爾福朝她倒來,溫熱的鼻息撲滿耳朵,還有一句若有若無的呼喚,仿佛與林間清風聲求氣應:“曼汀……”

  ——他認出她了。一念既明,克萊曼汀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但很快又被各種雜亂思緒填滿。他什麽時候認出來的?他怎麽做到的?他曾對她表示好感,和這個有沒有關係?他……

  無數問題亟待得到解答,她向近在咫尺的人請求:“盧修斯,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你……”

  然而毫無回應。倒在她肩膀上的馬爾福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

  對著地上一灘暗紅的血跡,克萊曼汀很快明白過來,他這是由於失血過多暈倒的。其實他能清醒地和她說這麽多話,想想也算意外,向來養尊處優的馬爾福,什麽時候這般狼狽不堪過?偏他落入如此境地的原因,是千辛萬苦地孤身來尋她。她若撒手不管,未免太過涼薄。

  “艾米……”克萊曼汀喊來自己的小精靈,剛要吩咐它帶馬爾福回家,卻又及時記起,馬爾福對家養小精靈這種生物一直很抵觸很輕視。若是讓他醒來後得知,自己曾被小精靈帶著幻影移形了,他怕是寧可繼續在樹林裏昏倒。幾番沉吟後,她到嘴邊的話已變:“艾米,馬上準備一間客房。”

  艾米離開後,克萊曼汀開始發愁。不用小精靈幫助,她還沒掌握幻影移形帶人,他們要怎麽回到房子裏?在她思考時,一頭野獸落地無聲地走到他們身邊。

  “你是?”克萊曼汀鎮定地問道。她知道自己不會在山林裏受到任何攻擊,更何況眼前英武的灰狼沒有一丁點敵意。

  頭狼低吼了幾聲,向她解釋了它和馬爾福的淵源,克萊曼汀一聽就恍然大悟:“是你咬傷他了,再找我來救人?好吧,你的行為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踏入了你的地盤,不過也不必這麽內疚,他的傷不算嚴重,養幾天就痊愈了,我這就帶他回去。”

  聽頭狼再次叫喚,她遲疑了下才說:“我知道,我的住處不能讓外人知曉和進入。那就當他……不是外人好了。反正他現在昏迷著,無法記下路線,等他日一離開,沒有我的同意,他依舊不能獨自尋上門來。我的住址,仍是個秘密。”

  說服頭狼後,她轉念一想,提出了一個請求:“你覺得抱歉,單有我安慰恐怕還是於心不安,不如你將功補過,馱著他隨我回家如何?我也正為難怎麽帶人。”

  頭狼欣然應允——也許本來就正有此意——還主動俯下身,便於克萊曼汀將馬爾福側放到它的背上。撿起草叢裏的手提箱和手杖,克萊曼汀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頭狼跟在她身旁,行動平穩而勻速,沒給背上的人造成任何不適,即便他正昏迷不醒。

  克萊曼汀打開家門,讓頭狼一路把馬爾福送到客房的床上,才與它道謝和告辭。接著她脫掉他的外衣和皮靴,讓艾米送來溫水和毛巾,替他簡單地打理了一番,才吹滅大半的燭火離開。草草換掉粘上泥土草屑的外衣,她換回家居服,在廚房臨時支起坩堝,準備著手熬製補血劑。

  “……杜鬆子呢?”克萊曼汀把自己庫存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必需的一味草本原材料,不在補血劑的固定配方中,但據說有補血功效的其他藥材,比如批堿草和千葉蓍,她卻不敢貿貿然使用。她無奈地一邊收拾一邊想,她不是西弗勒斯,手頭的材料不全,或者說若是西弗勒斯,即便缺少哪一味原料,他大概也能酌情改動配方,以現有的材料替換和彌補。

  對著半鍋還沒加熱的清水,她沉吟良久,拉來裝著旅行紀念品的行李箱,從中翻出一大包氣味苦澀的藥材。中醫曆史悠久博大精深,傳統湯藥不同於歐洲盛行的藥片膠囊,倒和巫師的習慣很接近。她當時是出於好奇,才走進一家中藥房,在自己的辨認中和掌櫃的推薦下,買了幾味相對熟悉或效果溫和的草藥。那掌櫃最後友情贈送了一小本藥膳食譜,她後來隻看了看目錄,如今恰巧能排上用場了。

  在補血一欄,她挑來揀去,對照著現有藥材,選中了黨參枸杞粥。藥材都是處理好的,能直接下鍋煮,不過她至今不能理解,為什麽很多中國人愛喝不甜不鹹寡淡無味的米粥豆粥,正如不理解他們會以煮開後不加茶包的熱水為日常飲品。她掃了眼廚房的調料架,自作主張地往裏麵加了香料和鹽巴。這是餐飲領域,她好歹是女性,廚藝也還不錯,就不再向麵對魔藥那般不知所措,或束手束腳了。

  粥煮好以後,她先起了一小碗,自己嚐了嚐。藥膳方便一點的便是,熬製者可以親身體驗。當然,效果她立即感受不到,不過味道還行。她換一隻新碗,正式盛個半滿,正要給馬爾福端去,誰料一回頭,卻見本該在床上昏睡的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廚房門口,正倚著門框含笑望著她。

  與她視線一交匯,馬爾福笑意更深,慢慢地朝她走來:“上次見你在西弗勒斯家做飯,我曾想,你若是我的女人,我必不讓你如此辛勞,在油煙中浪費青春。你就該穿著錦衣華服,坐在長桌前,怡然享受地,等仆人奉上玉盤珍饈。”

  他蓋住她端著湯碗的右手,低頭在她耳邊輕言細語:“如今看著你為我忙碌,我卻不得不承認,我為之感動不已。原來有些心意,不親手不足以表達,不親見不足以體味。所以——現在哪怕你手中端著毒/藥喂我,我也會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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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血劑沒有已知配方,所以參考了保健品德國鐵元的公開配料表,和中醫藥理略有出入。

  這一章比想象中難寫,所以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