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3 陪伴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2      字數:5206
  “什、什麽心意……”克萊曼汀的心髒失重了片刻,連忙趕在把手裏的碗扔掉之前,塞進馬爾福的手裏:“還有,別開玩笑,哪有什麽毒/藥!這是給您熬的藥膳粥,快趁熱喝了吧!”

  “好。”馬爾福穩穩地接住:“我在林子裏迷路了好幾天,終於能吃上一口熱飯了。”

  “您一直沒吃好?”克萊曼汀的注意力被帶開些許:“那我再幫您弄些吃的吧。這粥是按中醫藥理熬的,能夠補血,不算正餐。哦,我缺一味杜鬆子,沒法熬製補血劑。”

  “那倒是不用麻煩。”馬爾福把湯碗放在桌子上,卻是先拉開了對麵的椅子。等克萊曼汀會意,有些別扭地坐下,他才一同入座,一邊攪拌散熱一邊說道:“這東方中醫,以及藥膳,我有所耳聞。中醫能治病救人,藥膳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食物,不可能像湯藥一樣,我喝完這一碗,就能藥到病除。”

  “那有何妨?我再給您多煮幾……”克萊曼汀承諾了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然而在她改口之前,馬爾福已經答應了:“好。”他精致的眉眼透出一股純粹的喜悅:“謝謝你,那便叨擾了。”

  事已至此,克萊曼汀不好再厚臉變卦,隻能扯開一抹禮貌的笑意說:“沒什麽,我的榮幸。”

  馬爾福沒再開口,而是垂下眼簾去看藥粥,臉上卻外泄出幾分輕愁。尚未移開視線的克萊曼汀看得心中一咯噔,意識到剛剛那句話太虛偽,隻能硬著頭皮補救地解釋:“那個,盧修斯,我不是不歡迎您。隻是……您看,我家中向來不接待訪客,連您剛剛睡的屋子,還是我之前的臥室,倉促間改裝成客房……”

  “你之前的臥室?”馬爾福睫毛一閃,挑破了臉上愁容。

  “是……”克萊曼汀回答著,不理解他為什麽關注這個:“我剛剛從那間屋子搬出來,搬到了對麵樓下,那原是我父母的房間。雖說我的臥室開窗朝東,但西向的房間,日照時間更長,我喜歡陽光……”

  “你喜歡陽光——我知道。”

  “……我家的裝修,隻能算民居,想必不能和馬爾福莊園比,您恐怕會住得不習慣。”

  “不,很好。”馬爾福輕輕搖頭:“你家和馬爾福莊園不一樣是必然的,但我也沒有挑剔到非高床軟臥不能安枕。與此相反,我覺得剛剛就休息得很好,也許和曾是你的臥室有關?”

  克萊曼汀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在她猶豫中,馬爾福又道:“不過我說這話,卻有賴著不走的嫌疑了。不如這樣——我留下養傷幾日,作為回報,我陪你慶生如何?”

  這提議聽得克萊曼汀一愣,方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即七月二十七日已經在即。從今天算起,便是兩天後,似乎不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當然,憑馬爾福的人脈和手段,他知道具體日期,她一點也不意外。

  “如果您不嫌棄……”她終於鬆了口。

  “怎麽會!”笑容重新回到馬爾福的臉上:“陪你慶生,其實也在彌補我的遺憾。”

  “這話怎麽說?”克萊曼汀不由好奇

  “我滿十七歲那天……”馬爾福攪粥的手一頓,目光像是膠著於虛空:“整座偌大的馬爾福莊園裏,隻有我一個人。除了早晨收到賀卡和禮物,晚飯後添了一塊兒蛋糕,那一天,和我生活中的每一天沒有太大的不同。”

  “一個人……”克萊曼汀生出幾分感同身受的孤寂。獨坐奢華的莊園,未必比她隻身隱居在森林裏熱鬧。說到底,都是一個人,舉目無朋,形影相吊。

  她沉默了片刻,才再問:“那您的父母……抱歉,我不是刻意打聽。”

  “說說也無妨。”馬爾福寬容一笑:“我的母親在我記事前就已辭世,我的父親……我十七歲時,他久駐法國,為調查一些事情。他郵寄給我的生日禮物,就是他整理的部分資料。”

  “這樣的禮物?”克萊曼汀十分意外:“還真是特別。”

  “對我而言,很珍貴,很重要。”馬爾福意有所指地轉向她:“我在那一天裏,反複地讀著這些資料。可以說,我十七歲後的人生,從此多了一個目標。”

  克萊曼汀被他看得心生窘迫,未曾深思她是否牽涉其中,隻下意識地說著場麵話:“那也不壞,起碼我不覺得,我過完生日後,我的人生路會從此更加清晰。”

  “從意義上看,我的成年日,確實無可挑剔。”馬爾福話鋒一轉:“但從形式上,我仍是期待它能更完美一些——我想親耳聽到有人祝福我‘生日快樂’,而不是寫在卡片上;我想有人和我一起分享生日蛋糕,而不是我獨自品味。我的這些遺憾,我不想你也有。”

  “等等——”克萊曼汀忽然有所覺悟:“首先要感謝您的好意。隻是,這樣一來,您之前所言,為養傷留下,借慶生感謝,其實是主次顛倒了吧?”

  “我得承認,受傷是難以預期的。”馬爾福放低了聲音:“我主次顛倒,不是為我,而是為你。不這樣說,你怕是又要對我的示好忐忑不安了吧?”

  “我……”克萊曼汀想反駁,這怎麽會是為她?明明是他用語言技巧讓她不得不接受。可再想想,似乎也對。他為尋她而來,如今受傷,她也難脫幹係,不好置身事外;她為他醫傷,護他將養,他陪她慶生,算做回報。一來二去,倒是公平。

  但她仍舊直覺哪裏有問題。善意能放在天平上稱嗎?絕對的平衡能夠實現嗎?若不然,哪怕差之錙銖,雙方就要不斷增添砝碼,終有一天會重於萬鈞。這般分量的善意,傳送出去,接受下來,他們又將是什麽關係?然而要拒絕嗎?表達善意會帶著強迫嗎?接受善意會不甘不願嗎?這不合常理,她不禁迷惑了。

  馬爾福從她怔愣的臉上收回目光,開始一勺一勺地舀著藥粥吞咽。溫度剛剛好,味道也不錯,他覺得自己的滿腹愁腸漸漸被捋順了撫平了。

  “好吧……”克萊曼汀吐出一個妥協的詞語:“無論如何,您留下來已成定局,養傷也好,慶生也罷,作為主人,希望您能在這裏住得舒心。”

  掩住眼中得償所願的得意,馬爾福停下調羹再次微笑,隻表露出適當的喜悅:“那就先謝謝你的款待了。”

  “我猜,您在我這裏……”克萊曼汀掃了眼他身上幹淨整潔的襯衫:“穿著用度,大概是輪不到我操心。”

  “換洗衣物,洗護用品,我確實自己帶的有。如果你允許,可以從衣櫃和架子上騰出些許空間給我用。”

  “當然,我馬上就去辦。”

  “不急。”馬爾福伸手按住她:“請等我片刻。等我喝完粥,我們一道去。你還可以順便為我介紹下這棟房子的構造。”

  “……好的。”克萊曼汀極力忽略那隻在他手下下意識僵硬的左手:“放心,房子不大,您不會迷路。”

  帶人樓上樓下走一圈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他們最後在二樓樓梯口停下來,克萊曼汀也從屋內說道屋外:“……房子後麵有片小花園,或者說菜園,原是我外祖父母打發時間的愛好,現在由我的小精靈艾米繼續打理耕種。近別墅這一帶的樹林,我父親鋪了些石子路,供家人散步散心。今天天色已晚,等明天天亮了,您從窗戶裏就能看見。再南向數百米外,還有條小河,可供人垂釣。更遠的樹林,雖然未必不安全,但總歸小心為上。”

  “和我設想的差不多。”馬爾福若有所思地說道:“唯有這樣的生活環境,才能塑造出你這樣的性格。”

  克萊曼汀很像反問一句,她在他眼裏是什麽性格,但也明白,若這個問題一出口,談話又沒玩沒了了。她克製地微笑著,指了指樓下的浴室:“我想,您在樹林裏迷路這麽多天,現在一定不會拒絕一次熱水澡吧?”

  “很讓人心動的提議!”馬爾福立馬讚許不已。

  “我讓艾米給您燒一池熱水,或溫或燙,您過會兒可以直接吩咐它。”

  “好的,我回房間取些東西。”

  等他再次下樓來,正坐在客廳裏看書的克萊曼汀隨意一瞥,卻發現他手裏拎的居然是自己的手提包:“……您這是做什麽?”

  “要用的東西太多,還是一會兒直接從包裏拿比較方便。”馬爾福無奈地答道。

  “哦……”克萊曼汀的視線落到他的手提包上,思考裏麵擴展的空間能有多大。

  覺察到她的注視,馬爾福微挑眉毛:“好奇大小嗎?”見她實誠地點頭,他臉上笑意更盛:“確實不小,把你打包帶走都綽綽有餘,雖然,你一定不同意我這麽做。”

  克萊曼汀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低下頭做回認真讀書的樣子。

  馬爾福是位禮貌的客人,並且記憶力適應力極強,克萊曼汀隻介紹了一遍,他就對房子熟悉得如同在自己家裏。泡完澡後,他把換下的衣物送到洗衣間,去廚房忙碌了一陣,才邀請克萊曼汀去露台小坐。克萊曼汀看著桌上的熱茶點心,忽然搞不明白到底誰才是主人。

  與馬爾福同處一室,比預想中的要簡單。隻要克萊曼汀提供的,無論是食物還是床鋪,他都把滿意擺在臉上。這讓她不由想起西弗勒斯對他的一項評價:會做人。當然,對什麽人展現如此姿態也是有講究的。

  一夜相安無事度過,克萊曼汀早起做飯,卻發現馬爾福比她醒得更早。

  “早上好,盧修斯!”克萊曼汀看清他的位置後腳下一滯。

  “早上好,克萊曼汀!”馬爾福注意到她的遲疑:“有什麽不妥嗎?”

  “沒,就是……”克萊曼汀頓了頓才道:“您看報紙坐的位置,一直是我父親的專座。”客廳裏這座放在窗台前的單人沙發,現在仍擺在原位上,自然紀念意義居多:“而且,他跟您一樣,每天起得很早,基本總是家裏第一個。”

  “讓我想象一下——”馬爾福接口道:“你的父親最早起床,坐在這裏看報紙,不斷有人從臥室出來,你的母親,和你……他會怎麽和你們打招呼?”

  “他……他會放下報紙,起身給每人一個早安吻……”

  “像這樣?”

  “什……”

  額頭溫熱的觸感把克萊曼汀從回憶中驚醒。看著不知何時近身的馬爾福,她喏喏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幸而馬爾福接著問:“那你們如何和他打招呼?”

  “我會回他一個早安吻,我母親她……”瑪麗安娜會與傑拉爾德接吻,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每天都像是新婚燕爾。

  “不用說,我猜到了。”馬爾福退開一步,點點自己的嘴唇:“盡管我期待你母親對你父親那樣的回應,但對你而言,恐怕還太快。父女間那種家人式的招呼,並非我所願,所以這個吻,我先記下了。”

  “……哦。”遲鈍地想明白了他話中所指,克萊曼汀回了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如落荒而逃般告辭去了廚房。

  早餐後,克萊曼汀換上長袖長裙,帶著草帽挎著籃子,告知馬爾福要出門一趟。馬爾福感興趣地問:“你這樣穿,一點都不像女巫了,這是要去哪裏?”

  “去山下的鎮上買些食物。”克萊曼汀猶豫了一下又補充:“是麻瓜的小鎮。我的新魔杖受蹤絲監督,到後天成年日起才解除。不用魔杖的話,我沒辦法幻影移形得太遠。”德國的巫師街巷和村落有三處,她常去的那處在中部的圖林根州,另兩處距離上隻會更遠。

  “采買這種事情,家養小精靈不是也能負責?”

  “是的,不過除了昨晚帶您回來,我好幾天沒怎麽出門了,就想多走動走動。”

  “等我片刻,我也一起。”

  “盧修斯,恐怕不行。”克萊曼汀婉拒道:“您也不能和我一起步行下山,我家房子的具體位置必須保密……”

  “我知道那個小鎮。”馬爾福站起來後沒有再坐下:“這樣吧,我等半個小時,再直接幻影移形過去,我們在鎮上的雕塑下見,如何?”

  “那是麻瓜小鎮啊。”克萊曼汀再次強調。

  “我知道。”

  “我一會兒買東西,打交道的也是麻瓜,您難道不介意?”

  “為什麽要介意?”馬爾福反問著,朝她靠近幾步:“克萊曼汀,我承認,巫師,特別是純血巫師,對麻瓜有偏見,但同時,你似乎對我看待麻瓜的態度,也有偏見。”

  克萊曼汀不解地問:“什麽偏見?”

  “我代表我的家族,是隔離政策的絕對支持者。巫師和麻瓜本就是不同的種族,就像動物中的鹿與獐,鷹與雕,外形確實近似,但實質不可等同。世界就好比森林,我們可以共居,可以交流,但各有領地,互不侵犯。安份地生活在自己地盤上的麻瓜,我願意給以適當的尊重,但他們若出於某些原因,不管是好奇還是貪婪,走上巫師的土地,把我們這裏當動物園一樣逛,那便是不可容忍的冒犯。”

  他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右臂:“狼王在我踏上它們的領地時,尚且具有攻擊性,我對他們展示一些傲慢和蔑視,已經算是客氣了。”

  “可是……”克萊曼汀底氣不足地問:“我聽說過,你們食死徒殘害麻瓜的事。”

  “那是鳳凰社的誹謗!”馬爾福斬釘截鐵地下定義:“我們動手滅殺的麻瓜,都是惡意窺伺魔法界的惡徒。麻種和混血的存在,讓巫師時刻都有暴露的風險。若不用雷霆手段加以阻止,說不定某天,我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就會無辜失蹤,轉而出現在麻瓜實驗室的解剖台上。我們某些暴力行動,其實是合法正當的,否則英國內有魔法部和麻瓜政府,外有國際巫師聯合會,食死徒早就會因為觸犯眾怒,在未壯大前就被強製抹殺。”

  他的語氣略微緩和下來:“所以,比著純粹的麻瓜,我更反感的,是麻種,還有傾向麻瓜的混血——哦,純血尤甚!同你下山去一趟小鎮,我們始終不過過路客。若是我連這點都介意,那看看地圖吧,英倫三島之上,就真沒多少我能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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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和盧修斯相處日常,略甜略瑣碎。

  最後確實在給蛇院和食死徒洗白——並非穿鑿附會,畢竟單看原著,也逃不開“曆史總是勝利者書寫”的定理。

  當然,馬爾福也是政客,身屬一方,敵意明顯,他的話別盡信,任何光輝旗幟下,沒點貓膩才見鬼。

  啊咧,不談國是,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