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結局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1      字數:4910
  在醫療翼養病的第三天不再是之前的重複,因為外麵下雪了。聖誕節前其實已經下過一場,讓霍格沃茨的冬天看上去不再衰敗和沉鬱。今天這一場是從夜裏開始下的,等他們先後起床了還未停止。

  雪在克萊曼汀的記憶裏雖非稀罕物,但隔了近一年未見,總會有點想念它。她把醫療翼的被子變形成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實,才得到了西弗勒斯和他一起出門的許可。他們在庭院裏晃蕩了兩個多鍾頭,直到她噴嚏連連才折返。

  午飯後,西弗勒斯把龐弗雷夫人留給克萊曼汀的最後一瓶藥取來,她一同不得不喝的還有他黑著臉交給她的提神劑。感受到耳朵開始往外呼呼地冒煙,克萊曼汀羞憤不已鑽進被窩裏,拿被角蓋住滿腮連鬢紅的臉。

  不過她很快就睡著了,這應該是龐弗雷夫人配的處方型藥劑的附加功效。這一覺她睡得很沉,醒來後有種久違的耳清目明的舒爽。輕度靈魂受損的表現就是五感弱化精神不濟,時至此刻,她終於可以說是痊愈了。

  西弗勒斯不在她的身邊,但辦公室那邊有液體攪拌的聲音,再細細分辨空氣中飄來的氣味,她推測出他在熬製鎮定劑。這不是多難的藥劑,隻要在四年級認真上過魔藥課的學生都能完成,但在醫療翼往往是求大於供,特別是臨近考試的時候,赫奇帕奇裏總有一群神經纖細的學生需要用藥物來平息焦躁的情緒,龐弗雷夫人從現在開始儲存大概已經成了每年的慣例。她微微笑了笑,披上外衣走向儲藏室。

  “醒了?”西弗勒斯抽空看過來一眼。

  “醒了。”克萊曼汀笑容不改,繞到他身後,抱住他的腰,把側臉貼上他的肩膀:“你忙,我不打擾你。”

  “嗯。”這樣抱著確實不算打擾,西弗勒斯也由她去了。

  隻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克萊曼汀的笑容漸漸消失,換上眉頭越皺越深。她應該沒有聞錯,在西弗勒斯身上浮泛的藥味中,有一股土腥味沉凝牢固。在她的認知範疇中,隻有一種藥劑會帶有這種淺淡的原材料氣息,即複方湯劑。它的土腥味源自配方中的昆蟲和蛇皮,很容易被其他氣味如香氣或酒氣覆蓋,但仍然瞞不過嗅覺靈敏的魔藥師,以及克萊曼汀這個血統覺醒的人。西弗勒斯還曾以增加兩耳草以及流液草劑量的方式做過改良,他自然成功了,但市麵上流通的成品仍是按照原方製作,包括他暑假裏在翻倒巷脫手那幾瓶。

  一念至此,克萊曼汀緩緩鬆開了胳膊,向一旁退了一步,麵色複雜地盯著眼前熟悉的背影。覺察到她的離開,忙碌到關鍵的西弗勒斯無暇回頭,但還是詢問了一句:“怎麽了?”

  “我……我想回一趟寢室。”克萊曼汀暗暗深吸一口氣,不管雙手在背後如何絞緊,聲音總算維持得平靜如常:“最後一劑藥喝過了,三天也住夠了,我覺得我該回家了,起碼能在熟悉的地方過元旦。你現在忙著,正好我回去收拾行李。”

  西弗勒斯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要不你晚一點再收拾?等我熬完這鍋藥,我陪你一起下去。”

  “我沒多少東西要帶,很快地,很快就回來。”

  “……好吧。”

  “西弗勒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克萊曼汀走到側邊,故作輕鬆地對他指了指自己的外衣:“城堡裏肯定很冷,你給我的衣服加層棉吧!就一個變形咒的工夫!”

  “沒問題。”西弗勒斯攪拌完藥劑,趁等待它沸騰的間歇,念著咒語在她的衣服上一點:“好了!”

  一層棉不沉,但克萊曼汀卻覺得它沉甸甸地壓在身上,墜在心尖,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略顯倉促地把衣服攏起,道了聲謝便離開了儲藏室。

  在她背後,西弗勒斯捏著攪拌棒的手一頓,漆黑的眼眸劃過一道晦澀的玄光,整張臉也瞬間陰沉下來。這個表情,如果教克萊曼汀看到了,她也許並不陌生。上輩子,在她沒有大膽地侵入西弗勒斯的生活時,西弗勒斯基本就是這樣的麵貌,好比一株生長在幽冥之地的蘑菇,向往卻從未享受過陽光雨露,隻能從黑暗中汲取著養料,積蓄著傷人傷己的毒素,一直抑鬱而消沉,敏感又自閉。

  穿過辦公室離開的克萊曼汀,拿起壓在枕頭下麵的魔杖,幾乎腳不停步地走出醫療翼,等大門關上才鬆了口氣。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了閉眼,讓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平靜下來,然後麵無病情地走上移動樓梯,慢慢下到宿舍所在的地下室。

  經過方才最後那一試,結果已經毋庸置疑了。雖然在如今魔法界,靠魔法波動辨識巫師並不實際,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行,比如鄧布利多或者黑魔王這等強大的巫師,隻要他們不刻意收斂掩藏,大多數人都能輕易地認出,再比如朝夕相處的親人友人愛人,時間能把微乎其微的差異放大,克萊曼汀則憑借血統縮短了這個過程。而從剛剛那個西弗勒斯用的變形術中,她至始至終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熟悉。

  現在在醫療翼儲藏室裏熬製魔藥的那個人,守候她四日又陪伴她三天兩夜的那個人,不是她的西弗勒斯。

  已經站在自己寢室的盥洗室中的克萊曼汀,對著鏡子死死地捂住脖子上一記鮮明的吻痕,情難自已地無聲流下眼淚。

  她倒不是為被迫出軌尋死覓活,真正不可饒恕的是蓄意欺騙。她想起了昨晚那個人講的故事,那個孩子向神自證的第三次機會,代入其中新婚妻子的角色,她不難推測到最終結局。

  怎樣的愛情才能寬宥欺騙,無視取代?神明可是給那個孩子出了個大難題。

  至於是誰喝下複方湯劑變成了西弗勒斯,這個答案昭然若揭,也讓她無比抵觸想起這個人的姓名。當然之前在醫療翼服務時,她已經旁觀了一次類似的鬧劇,可她沒有當那是前車之鑒,畢竟沒有誰會有意去懷疑,枕邊人到底是真是假。她其實也沒有那麽容易被騙,可靈魂的傷害讓她感官遲鈍,連日常思考都趨於倦怠,又怎麽會往本就不同尋常的方麵聯想?

  層層陰霾在克萊曼汀的眼中累積。她不禁懷疑,她這次受傷,最大嫌疑人哈瑞斯·斯文頓,是不是就是在為此鋪路。然而按照斯萊特林一般意義的價值觀,這裏麵風險與回報的比例明顯失衡。為迷惑一個學生招致鄧布利多的懷疑?她自忖自己還沒有這等了不起的分量。

  大致收拾好情緒,克萊曼汀走進臥室打包行李。那個假的西弗勒斯無疑拿著她的魔杖進過至少一次她的寢室,聖誕晚會上她穿過的長裙正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床上,她身上穿著的外衣應該也是那人為她帶到醫療翼的。他有何其正當的理由進入女生宿舍,她的寢室恐怕已被他借機一覽無餘。也許唯一要慶幸的是,隻要她以後不弄丟魔杖,大門不會再為他敞開了。

  長裙雖美,但聯想到一係列的遭遇,克萊曼汀麵色冷峻地把它挑起,一個“四分五裂”,一個“火焰熊熊”,任它在火光中湮滅成灰。清理掉灰燼後,她給擴展出來的房間加上忽略咒和混淆咒,揮舞著魔杖隨便打包了些衣服書本,便準備啟動門鑰匙回她德國的家。

  也就在此時,門被敲響了,一張紙順著門縫擠了進來,自發折疊成一隻精巧的小鳥,鳥嘴一開一合,突出西弗勒斯的聲音:“想聽我把故事講完嗎?”

  “不想。”克萊曼汀硬邦邦地拒絕。透過門上自帶單向透視功能的門簾,她看到黑黢黢的走廊裏,那個變成西弗勒斯的人正用手肘抵著門,頭低垂著看不清表情。

  “能讓我為你講完故事嗎?”聲音從詢問變成請求。

  克萊曼汀不為所動:“不……”

  “再給我一點耐心。”門外人的意圖傳達進來:“作為保密的交換。”

  “你在威脅我?”

  “……隻是交換。”

  “那你講吧。”克萊曼汀踢開行李箱坐在床上,抱著胳膊逼出自己的一點耐心。

  “能來公休室坐坐嗎?”門外的人又提議。

  “別得寸進尺。”克萊曼汀別開臉,不再去看透視的門。

  “那好吧。”門外一陣響動,是假西弗勒斯沿著大門滑落,側倚著門屈腿坐下。他的聲音再次通過紙鳥清晰的響起。

  “孩子變成了男人,男人的妻子生下男嬰,但在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時,卻尖叫著差點把它摔到地上。這對夫妻都是祖傳的深棕色頭發,可嬰兒卻有不容錯認的淺黃色胎毛。妻子叫囂著抱錯了人,孩子正絞盡腦汁想安慰,失了麵具的男人卻提刀殺來。”

  “哪怕沒有麵具,妻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哪一個才是他的丈夫。男人搶回了自己的麵具,孩子身上的變形部分失效,他原來的發色暴露出來,正和剛出生的嬰兒一模一樣。男人抱住和自己被迫分離的妻子,把刀遞給她,告訴她,隻要她殺了這個嬰兒,他殺了冒充他的人,他們夫妻就能和好如初,孩子有的是時間再生。”

  “妻子心動了,很快握住刀。孩子感到一陣絕望,不是性命受到威脅的絕望,而是三次機會即將全部葬送,他沒能完成向神明自證的絕望。他巧言自辯,講述他和妻子相處的美好時光,描繪兩人恩愛中的濃情蜜意。他聲稱自己也愛她,強調那時她愛的是他,和原來的男人沒有關係。既然如此,她為何要傷害他們的孩子?”

  “然而妻子沒有被說服。她取下男子的麵具,當著孩子的麵吻了她真正的丈夫。她確實曾被麵具一葉障目,但她不會再一次認錯人了。當她的刀舉到嬰兒上方時,孩子再次呼喚神明,希望得到最後一次幫助,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這時他才明白,神明給他安排了目標對象,已經算是一次幫助。三次嚐試落敗,三次幫助盡失,親情友情愛情,他都不值得,所以神明拋棄他了。嬰兒的哭聲在刀入腹後戛然而止,它因欺騙而生,享受不到生母的愛護,卻成了她泄憤的對象,成為一場荒唐的無辜犧牲品。”

  “眼看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男孩利用在馬戲團練出的靈活,衝上去搶走了刀,搶先了結了產後虛弱的妻子。趁男人悲痛之際,他推窗逃出,不久後恢複身形,男人哪怕從他麵前經過,也不可能再認出他來。”

  “神明雖然離開,失敗的懲罰卻不會忘了取走。血案傳出時,真相已扭曲,變成妻子出軌,生下情人骨血,男子憤怒上頭,提刀砍殺母子,然後瘋癲地滿村尋找奸夫。部落守衛依令逮捕男人,男人抵抗不從,便被當場擊斃。”

  門外人的講述停了停,克萊曼汀也歎了口氣。她猜到了那個妻子的選擇,卻低估了收尾的殘忍度。不過,故事應該還沒完,這個黑色/童話的主人公,那個一心渴求麵具的孩子,還差一個結局。

  “這一切,已經和孩子無關了。他關心的,依然是他求而不得的初衷。他不分晝夜地跪在神廟外,祈禱神明再一次垂憐。可惜,幸運沒有重新降臨到他的頭上。神明已經不再願意見他。孩子暈倒在神廟外,被住廟的祭司撿走。”

  “孩子醒來後,在祭司的誘導下,講出了自己的經曆。祭司聽完麵露嘲諷。他告訴孩子,孩子從一開始就錯了。神明向孩子要求的,是讓他證明自己值得神明的眷顧,而他浪費了那一絲天賜的恩寵,妄圖借此贏得其他凡人的愛。”

  “孩子陷入沉默,無法反駁。初衷是初衷,但沒有人能拒絕一舉多得的誘惑。他若能得到麵具,又能被人所愛,即便以後要再尋找新的對象,也預示他的餘生光明溫暖。可惜貪心的人總會一無所有。他在三種世俗的愛中掙紮,將第四種愛,或者說淩駕於其他三種的愛——來自神明的愛,無知地扼殺在萌芽中。”

  門外的講述再次停止,克萊曼汀淡淡地開口:“那麽,這個故事,以悲劇收場了?”

  “那個孩子還活著。”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傳來:“隻要他還能堅持,他就永不會放棄。”

  “你不是說他被神明拋棄了?”

  “那他就再次想辦法去接近。”

  克萊曼汀不解地問:“他還有機會?”

  “怎麽會沒有呢。”門外人的嗓音變得愈發低沉:“祭司是離神明最近的人,擁有和神明直接交流的資格。孩子聽他吩咐,為他做事,迎合他,討好他,就能通過他的引薦,再次得到神明的關注。”

  “然後呢?”

  “故事結束了。”

  聽到這句宣告,克萊曼汀愣了愣,隨即也明白過來,故事裏的孩子還活著,但他要講給她的故事,已到此為止了。

  “那麽,謝謝你的故事了。”克萊曼汀召來行李箱,握住門鑰匙原地消失。

  意識到門裏已沉寂了許久,門外的人忽然嗤嗤地笑了。他召回變回一張紙的紙鳥,將它在手中慢慢握成一團,卻又伸出一小截舌頭,舔了舔那隻手的手背。

  他回味一般地自言自語:“孩子還是那個孩子,在神明座前,他尚且有私心,更何況如今隻是麵對區區一介祭司?聽你的話,沒問題啊!我拿走點福利,你又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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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局不是本文的結局,也不是本卷的結局。

  雖然看章節標碼,能推測出作者君本打算在百章內結束本卷。超出預期了。

  總之這幾章,用一個帶有隱喻的故事,側麵塑造了一個配角。你們都知道是誰。

  其他出現在故事主線的角色請自行對號入座。

  至於女主為什麽不直接報複,前文略有鋪墊,下章分析心理。爭取不囉嗦。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