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6      字數:3189
  第89章

  一路上,逢沿途客棧打聽如意班的下落,一直打聽到天津,得知戲班在紅橋義演。

  分設在天津客棧的店主劉二旦告訴他們:“日清開戰了,戲班被官府抽調義演,紅橋三岔河口熙來攘往轂擊肩摩,進出的商客小販絡繹不絕。”

  劉福祿懂得日清開戰的意思,也就是日本和大清開戰了,劉二旦還說現在人心惶惶的,各路豪傑聚結而來,設擂台比武藝為大清呐喊助威。

  劉福祿聽後心裏即沒有當回事,雖然心裏一陣驚悚,隨即就好了。便道:“這小日本還敢和大清抗衡,那不是雞蛋碰石頭。”他說這話是在顯示自己懂得不少事理,故意給程班主示威的。

  卻聽劉二旦悄聲說道:“大清已經敗了。”

  劉福祿怒不可遏:“他小日本屁大個地方,能打過泱泱大清?”

  劉二旦道:“聽說他們的炮火猛烈,還有西人助陣咧。”

  劉福祿不再言語,心想,若是那些洋鬼子參與,還有個底兒嗎。

  得到這個消息,他們都是悶悶不樂提心吊膽的。這大清戰敗了,老佛爺還會過六十大壽嗎?若是還要過,說明小日本也是一時僥幸,遲早是個敗。

  老佛爺過不過六十大壽,也隻有到京城見到馮大人才能知曉,他們能夠毫無顧忌地來京津這一帶,還不是有馮大人給罩著。

  劉二旦在天津早已混熟了,就領他們到紅橋找戲班。雖然劉福祿不再經營戲班了,可是如意班的名號沒有變,戲班跟劉福祿早年留下來的客棧是分不開的,沒有自己的客棧,戲班沿地落腳就是個難事兒,除不方便還開銷大。

  其實劉二旦比劉福祿識字多,同治時期劉二旦上過二年私塾,逃荒回來被劉福祿幫他戒掉了煙癮,又在鄉學文社聽課讀書,大有長進,劉福祿便讓他管理他的那些客棧,雖然在大災荒年前他的綢緞鐵貨等生意都關閉了,隻有沿地的客棧還留下一些,生意雖是一般,卻還過得去。自劉二旦接手後,客棧生意日趨紅火,也讓劉福祿放心。

  在紅橋三岔河口,水旱碼頭、人口聚落、物資交流,五行八作。也是巨賈商販,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各地會館聚結。

  號稱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戰敗後,各地民眾群情激奮,紛紛聚集到紅橋結隊示威,文館學著西方舉行遊行示威,武館設雷比武匯集各路義士英雄豪傑,打著“扶清滅洋”的旗幟。

  天津官府也是為這些愛國之義士擂鼓呐喊,派駐紮在天津的各地戲班參加義演活動。演出的都是像《楊家將》《潘楊鬆》《花木蘭》《嶽父抗金》這些以鬆忠除奸、保家衛國為主的劇目,為國人助威,弘揚民族大義。

  劉福祿他們見到戲班花葵問道:“老佛爺要六十大壽,聽說來沒有?”

  花葵道:“怎沒聽說,隻是這世道亂的,人心惶惶,宮裏還顧得唱大戲哩。”他是聽說同行戲班被點名去的。

  程班主道:“我們如意班已接到通知,得有個準備,等劉班主到京城後問問情況再說。”

  花葵點點頭,忽然跟劉福祿說道:“我見保童、保禪兩位小姐來,就在紅橋。”

  劉福祿一時驚異:“她們也來了?是在那個戲班?”

  花葵道:“不是戲班,是在紅燈罩。”

  劉福祿道:“什麽紅燈罩?”

  花葵道:“就是女子拳會,功夫了得,能升高登天,在空中自由飛翔。師娘也在。”劉福祿知道花葵說的師娘就是趙秀蘋,她領兩個女兒離開的時候說是參加戲班,現在又成了什麽紅燈罩?總之是跟著她這個大姨的,憑管是什麽拳會戲班劉福祿都會放心。

  “就在北場設擂台比武,班主何不去看看。”花葵又道。

  赤崗聽說有擂台,心情激動,就想看看這女子是怎樣升高登天,在空中自由飛翔的。

  劉福祿見大家都想去看看,也沒有攔阻。興許到了能見到兩個女兒。

  紅橋北場老遠就傳來了吆五喝六搖旗呐喊的喝彩聲,各廂有表演武術的場子和比武的擂台,每個場子都在展示著刀槍劍戟,斧铖鉤叉等十八變兵器的絕活。

  台下的觀眾人頭攢動,台上的表演淋漓盡致,虎虎生威。在演武場,擂台上,旗門的兩邊張貼有“殺倭寇”、“扶清滅洋”、“替天行道”、“刀槍不入”等標語。

  花葵領著劉福祿他們來到一個擂台前,整個擂台都是紅色的,柱子是紅色的,兩邊柱子上麵各掛著一個紅色燈籠,燈籠下麵是一副對聯:上聯“殺倭寇滅洋人還我河山”,下聯“金鍾罩鐵布衫刀槍不入”。

  擂台頭上掛著門頭:“紅燈罩女子拳會聚集天下女中豪傑”。

  一位身穿紅色裝束,右手提著紅燈籠,左手持著紅折扇,頭上梳著高高的發髻,身披紅色披風,顯得既端莊秀美又威風凜凜的女子正在台上跟觀眾一陣抱拳行禮。

  頓時台下嘩然,隻見那女子雙腳開立,雙臂向上劃舉如分水之勢,然後雙拳落下緊握於腰部,氣沉丹田。繼而變馬步為弓步,兩臂平伸,擰身順膀,垂肩下氣,腳底生根,閃、展、騰、挪,一陣梅花拳,讓台下觀眾看的眼花繚亂。忽然那女子一個鯉魚打挺,瞬間騰空而起,再一看,人已在空中落墜,像一把展開的扇子。

  恍惚間,那人真的變成了一把扇子,那扇子徐徐扇動,在空中飛翔,不一會,那扇子飛落下來,落到台角,頓時有火苗竄起,濃煙滾滾。

  此時,所有在台下觀看的人,一個個都傻眼了,幾乎連鼓掌喝彩都忘記了。

  站在台下的劉福祿更是覺得蹊蹺摸不著南北,他不關是看到這場淋漓盡致的表演,而是覺得這個身著紅裝素裹的女子好生眼熟。

  跟他站在一起的赤崗、程班主也是如此,忽然程班主來到劉福祿跟前道:“這女子怎越看越像是錢貴生哩。”

  “錢貴生?”劉福祿一時還沒有轉過彎來。

  “錢貴生啊,怎,劉班主怎會忘記當年那個台柱子錢貴生哩?”

  “奧奧,對呀,那女子就像是那個錢貴生啊,錢貴生?趙秀蘋?是我大姨子啊。”劉福祿恍然大悟。

  這時,花葵從一旁過來,見狀,已經明白了一切。便問道:“兩位班主認出來台上的女子是誰了?”。

  劉福祿道:“我的二姐錢貴生吧。賢侄是不是就知道今天她會在這裏出現?故意引我們來見個世麵?”

  花葵道:“不隻是我師娘趙秀蘋,還有您的兩位千金。”

  正說間,又有一位身穿紅色裝束,右手提著紅燈籠,左手持著紅折扇,頭上梳著高高的發髻,身披紅色披風的女子上台,同樣跟觀眾一陣抱拳行禮,朝台下說道:

  “我是紅燈罩大師姐小仙姑,特在這裏設擂台比武,為紅燈罩拳會招收天下女中豪傑,入了紅燈罩,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之苦練,可練成身輕如燕之輕功,可在水上任意行走,騰空而飛。如今,倭寇橫行,結夥洋人滅我水軍,欺我百姓,我等豈能坐視不理,若入了紅燈罩,靜心練習,能是手中神扇揮舞,將倭寇之大炮吹啞,讓他們的船舶起火,讓洋人的腦袋搬家。”

  接下來又有幾個紅衣女子就像是嫦娥仙子下凡,飛身躍到台上高呼:“我們有神靈的保佑,神明的附身,有刀槍不入之功,有飛簷走壁之能。”

  赤崗突然叫道:“那不是兩位小姐。”

  劉福祿也認出來了,兩位小姐保童、保禪也上了台上,她們都是身穿一樣的紅色裝束,身披紅色披風,右手提著紅燈籠,左手持著紅折扇,頭上梳著高高的雙丫髻。

  這時的劉福祿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心裏窩著的一團火燒燎著,這種燒燎不是因為兩個女兒脫俗的不像個鄉裏閨門守規繡女,而且還做上了什麽空中飛舞,刀槍不入的“英雄”“女匪”,倒是因為她們那些“扶清滅洋”、“替天行道”、“殺倭寇滅洋人還我河山”的口號感到吃驚。

  若是依這些口號來,那他們劉家的女兒不就是當年的巾幗英雄、忠孝節義,代父從軍,擊敗入侵民族的侵略者花木蘭嗎。

  劉福祿來到京津,雖然也聽說號稱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被倭寇擊敗,即使也跟其他愛國百姓一樣為之憤怒,捶胸跺腳,但沒想到他們這些老百姓還能參加拳會殺倭寇驅洋人保國家。

  這趙秀蘋、劉保童、劉保禪可都是軟弱的女子,她們為何能到了這裏?還懂得殺倭寇保國家這樣的道理。既然她們來到這裏,靳義堂也一定在,難道靳義堂也參加了這紅燈罩?若是那樣,他劉福祿對靳義堂可是要另眼相待呢。

  跟在他們身後的花葵是早就知道師娘帶劉保童、劉保禪姐妹兩個來天津的,他也知道師父靳義堂在大刀會任個頭領,同樣跟紅燈罩都是打著“扶清滅洋”、“替天行道”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