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6      字數:3335
  第88章

  紅燈照是天津專收女性的拳會,開始稱紅燈罩,她們身穿紅色裝束,手提紅燈籠,左手持紅折扇,年長的頭梳高髻,年輕的為雙丫髻,後改稱紅燈照。

  紅燈照大師姐林黑兒被稱黃蓮聖母,功夫很高,傳說入了紅燈照,跟著大師姐靜室習拳,就能得道術成,在空中即可任意飛翔。

  紅燈照不要裹腳女子,趙秀蘋就是大腳。到了天津女子拳會,數月後也沒有學成什麽任意飛翔,按黃蓮聖母的說法是,心還不誠,心誠則靈,功夫未到,功到自然成。

  若心誠,則是給拳會發展會員,凡女子會員都是大腳,來到鄉裏凡沒裹腳的無非都是那些小家小戶沒人管教或是在青樓妓院的女子。

  趙秀蘋忽然想起她的兩個外甥女劉保童和劉保禪,現在已是妹夫劉福祿最頭疼的一件事,兩個大姑娘窩在家裏沒有媒婆敢來提親,原因就是門當戶對的富貴人家嫌她們不是三寸金蓮,不是門當戶對的小家庭也不敢上門。

  趙秀蘋見到劉福祿,沒敢說要找兩個女兒到天津紅燈罩參加女子拳會,隻是說有家戲班要找武生,問同意不同意她們去。

  劉福祿道:“她們的母親不就是戲班的角兒,還是名角兒,去即去吧,一直在家也沒個落處。”

  趙秀蘋知道劉福祿說的這個落處是什麽,想當初她就是因為自己不是三寸金蓮才被落得個做妾的料,轉來轉去遇到了靳義堂,可是她卻領略到了大腳板的好處,雖落下不少的罵名,生活還是自由的。

  “女兒到了外麵也許遇到個中意的,總被老呆在家裏強。”趙秀蘋道。

  劉福祿點點頭:“遇到最好,總之都是出家貨,不能老在娘家關著,你是她們的大姨,就給她們做主吧,我也好省心。”

  趙秀蘋道:“理所當然,就把她們交給我吧。”

  趙秀蘋真想說她們姐妹兩個如到了紅燈罩都成了“扶清滅洋”的女中豪傑,還怕沒有個好去處。又怕劉福祿搞不懂什麽是紅燈罩,不相信她的話再反悔了不放女兒走。

  豈不知劉福祿最是一個開通的人,不然的話就不會違背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給她們裹腳,使他們到現在也嫁不出去,還讓族人戳他的脊梁骨,罵他作為一個保長,誠心帶頭傷風敗俗。

  其實,劉福祿也不是故意的,那個年代除大災荒還有妻子趙英子的不幸去世,他哪有心思顧及到女兒裹腳的事情,耽擱了最佳的年齡。

  劉保童和劉保禪從小就跟著父母、大姨到京津闖蕩,哪能會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現在大姨又來叫她們出門了,心裏到是一百個樂意。

  自從花葵到河口莊見到彩嬌那個得意洋洋的樣子,跟在他們那個土窯子裏簡直是判若兩人,最直接的是讓他發現彩嬌的眼神裏少了那種對他迫切的祈求和無端的貪婪。

  記得剛剛跟她來到土窯子裏的那個時候,隻要煙癮上來,花葵就給她拿出煙槍,將大煙裝在煙鍋裏,看她滋滋潤潤地躺在炕上,閉著眼睛等待花葵將煙槍放到她的手裏,開始享受那個讓他感到一種摸不著猜不透的總讓人奇妙的快樂。

  甚至有時候,隻要他外出回來一進門,她的這種貪婪就浮現出來,那雙對他渴望眼神,讓他已經形成了習慣。

  到了河口莊見到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沒有了那種眼神,換之而來的是一種溫煦的目光,使他感到一種木然的不知所措的親切。

  後來他又習慣了這種親切,這才是他感受到的最滿意最幸福的生活,他曾經問她為什麽要下那麽大的決心,遭受那麽大的毅力戒掉了大煙,她隻是告訴他說,是因為遇到了劉保長。

  他跟靳義堂離開河口莊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想跟著靳義堂到小西天走了,因為彩嬌不需要他去做盜搶種植罌粟大戶的響馬了,她不需要那些福壽G、芙蓉糕或者金丹等都是一碼事的這些東西了。

  甚至彩嬌並不知道他為了能滿足她的煙癮而跟著師父落草為寇了,在他眼裏他不以為他們高舉“替天行道”這個旗幟就是冠冕堂皇的英雄好漢。

  他不能讓彩嬌知道他去落草為寇了,當時師父靳義堂也理解他的心情,雖然他們兩口子沒有學彩嬌那樣也讓劉福祿幫助他們戒掉那個煙癮,在靳義堂眼裏,覺得整個世界上好像除了那些貧民吸不起鴉片外,上層社會吸食鴉片已經是大眾化了,為此他們並沒有感到吸大煙的羞恥來,還覺得就是一種時尚。

  花葵還是樂意當這個戲子的,雖然是三教九流裏較下等的職業,但總比落草為寇的好,當初彩嬌跟她的時候就是一個戲子,並沒有嫌棄他是一個戲子。

  花葵告別了師父靳義堂,他到潞府又找到了如意班的程班主。

  程班主現在的戲班在潞府又站住腳了,也是沾了人家扈千總的光,雖然當時扈萬坤趕走了靳義堂夫妻,卻在潞府又捧紅了如意班,也是扈萬坤因為趕走了如意班的台柱子而表示歉意的一種回報。

  如意班有了扈千總的支持,程班主如魚得水,就又開始招名角找台口,日益得順。至花葵二次投奔過來,如意班又打開了潞府以外的市場。

  在劉福祿經營如意班的時候,光緒三年前,花葵就跟著靳義堂在京津一帶做攬頭,人熟為寶,如今他既是如意班台柱子也是一個領班,在京津一帶很有名氣。

  就連彩嬌也跟著他女扮男裝在戲班跑龍套,生活過得很愜意。

  甲午年秋,京城馮鴻儒托人通知如意班來京給老佛爺過六十大壽賀喜,這是如意班在光緒三年大災荒後第一次聘請如意班到皇宮獻戲的。

  馮鴻儒不知道上黨戲如意班的班主劉福祿已經退出戲班了,京城裏也不知道程班主是如意班的班主,隻知道如意班這個名字。

  到京城獻戲是馮鴻儒給兒子馮光道捎信讓通知如意班的,老佛爺六十大壽要轟轟烈烈大操大辦的,誰能攤上這事,就是誰家的祖墳冒青煙了,就要光宗耀祖了。不說是掙錢,關鍵是會名聲大震的。

  當年劉福祿戲班就是進了一次紫禁城,從此就在京津一帶吃香起來,三年來一個接一個的台口排隊演,回都回不來。

  在省城的馮光道知道劉福祿不再經營如意班了,但是如意班戲班還在,能讓家鄉的戲班到紫禁城演戲不單是為鄉人辦好事,也是給自己的臉上抹光。

  劉福祿也是同樣的這個想法,現在聽說他的如意班在程班主的經營下,在潞府還是鼎鼎有名的,那個花葵如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技藝幾乎超過了師父靳義堂。

  有的以為如意班班主還是劉福祿,劉福祿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感到也很榮光,畢竟他是如意班的創始人。這回如意班要再次到京城給老佛爺演出,跟他也是很有關係的。

  劉福祿見到程班主,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程班主受寵若驚,現在他的戲班已經發展為兩個八馱班了,他跟劉福祿道:“如今托老班主的福,花葵領著一個八馱班已經在京津闖蕩快一年了,一聽說是如意班,沿途您的那些客棧的店家真是好生照顧。”

  當年劉福祿從京津一直到潞府開的那些沿途客棧,大災荒過後又陸續開了,現在客棧交給了戒掉大煙的二哥劉二旦管理。

  “據說這次要在頤和園演出,老佛爺的六十大壽壽辰要到圓明園慶賀,在沿途大擺排場,老佛爺的鑾駕出皇宮西華門走北長街經新街口出西直門至頤和園,老佛爺要在頤和園聽戲,一點紕漏都不敢出。”

  劉福祿說的津津有味,卻讓程班主一句也沒有聽懂,倒是覺得神神兮兮的。

  “想當年到京城給老佛爺獻戲多虧在京城的馮大人幫忙指引,不然連紫禁城的大門都找不到。”劉福祿繼續說道。

  其實劉福祿說的玄玄乎乎,精精細細的,是想讓程班主覺得這次給老佛爺慶賀六十大壽是一件不可小視的事情,讓他感覺到到京城的難處和劉福祿對京城各個環節的熟練從而讓程班主說出他想聽的話來。

  不想程班主隨口就說出了讓劉福祿想聽的話來:“聽劉班主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恍恍惚惚的,緊張兮兮的,心裏沒個底兒。”

  劉福祿道:“誰第一次到那個地方都感到緊張兮兮的,弄不好還會到處碰壁前功盡棄。”

  程班主更加是心有餘悸摸不著南北:“那是,上次到京城演出我沒去,若是去過一次,也能摸個七七八八,要不您就隨如意班去吧,若是您去,我就放心了,再說如意班就是劉班主您的名號,這是要到京城給朝廷演戲,馬虎不得誒。”

  劉福祿見他的那些話起了效果,哪敢推辭,自己一接到這個消息就迫不及待想去,好多年沒有去了,不單是想到京城一路看看自己的那些客棧,主要還是想打打自己原來這個如意班的旗號,再風光一回。

  “眼下大秋收過了,順便去一趟也行,即是沒有這事,我也有計劃去一趟看看那些客棧經營的怎麽樣。”

  程班主道:“那可是謝天謝地了,有您隨班,我還有啥擔心的。”

  如意班頭八馱戲班被花葵領著就在京津一帶跑台口,程班主跟劉福祿趕著劉府的馬車赴京找尋戲班,赤崗因秋忙停課也跟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