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5      字數:3251
  第33章

  他們白天帶著些現成的熟食已經沒有了,要不想餓肚子就得生火自己做飯。他們兩個還能將就,現在多了個女孩。

  劉福祿是想眼看糧食是被金子還貴了,現在有多少金子也是頂不了用的,自己帶著的糧食省一點是一點吧。

  店家提供鍋碗瓢勺,劈兩根柴立馬就是飯,可是班主的話說的也對,嶽群拿上銀子就走了。

  車上的女孩坐在車裏一直就沒有下車,劉福祿過去問她:“叫啥名字?”

  她答:“桃杏。”

  劉福祿沒問姓什麽。跟桃杏道:“日後你就是那個小夥子的人了,一切就聽從他的,他叫嶽群。”

  那桃杏點點頭。

  等嶽群回來,劉福祿跟嶽群道:“去照顧那女孩吃飯,她叫桃杏,就是你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顧她吧。”

  “我?”

  “怎?不願意?這可是那死去的老者生前的話,你不能辜負那老人的一片心意,那可是人家臨死前交代的,那也是人家對咱的信任啊。”

  嶽群沒吭聲,這是班主嫌他還沒有媳婦就給他撮合成了,他可知道家裏還有個尚風丫,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按他切算,走時給尚風丫的糧食還吃不了,但願能熬到他們順利回去。

  既然班主說了,他那有推辭之理,有錢人娶妻納妾,沒想到他嶽群也有這造化。

  當晚嶽群就跟桃杏住在喂馬房。

  五更天收拾停當,準備好早飯,隻等班主趕早上路。沒想到這桃杏利利索索,四更天就把早飯做好了。

  他們來天津的目得就是要找到戲班,每到一處都要打聽戲班的下落,在天津這地方,他領著戲班前年就在這裏落腳,一提到他的如意班,大部分戲迷都知道。

  天津開有他的客棧,他們隻有到了天津才能知道戲班究竟到過那裏沒有。

  五更初出門,天氣還是看不清人。出去客棧二裏多路程,就見有的災民在路上卷縮著,看來這些災民也是朝天津方向去的,他們也不知道那裏是個安生之處。

  忽然,前麵有幾個漢子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說:“客官開恩,兄弟們已經斷糧幾天了,今天暫借客官車裏的糧食保保命吧。”

  車裏的糧食?劉福祿想,是不是昨晚他們做飯時,藏在車裏的糧食被他們發覺了,可是他們沒有做飯啊,那不是高價在外麵買著吃的嗎。

  “鎮門口可貼有府衙告示啊,任何人等不得在饑荒時行凶搶劫,膽敢者被各村鎮抓後就地正法。”嶽群突然說道。

  “哈哈,在這年頭命都要沒了,還怕他媽什麽官府,官府也得吃飯不是。官府也沒有支起大鍋施舍施舍這逃難的災民。再說,這已經到了鎮外,那個官府管這閑事。”

  “識相的放下糧食,不識相的連馬一塊收拾,沒看看遍地都是討飯的,把馬殺了才能讓大家飽餐一頓。”其中一個說。

  劉福祿猜到可能是遇到響馬了,千萬不要再把隨身帶著的銀錢也劫了去。

  劉福祿問道:“好漢如是要糧食,在下一定給,隻是這車馬可是趕腳的命根子呀。”

  “客官放心,我們隻要糧食,女人金錢馬車一律不要,再說要上女人得養活,要上銀子也買不到糧食。”

  劉福祿下車差嶽群將馬拴好,就把車底倉裏的糧食給了他們。

  他們還就是隻要糧食,其餘什麽也沒有要,人隻要餓了,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劉福祿懂得,即使他們是平民也會這樣做。

  劉福祿不怪他們,倒還感恩他們沒有再跟他們要什麽,隻要有銀子有馬車還在,他就不相信買不到糧食。

  那些人把劉福祿的糧食搬下車後,除他們在場的每人分些外,還剩下一小袋分給了附近的那些災民,那些災民分到一點點糧食後,還給他們磕頭謝恩。

  “這是一夥什麽人啊。”嶽群叫道:“拿我們的糧食顯什麽好。”

  是呀,這是一夥什麽人啊,說響馬不像響馬,不搶銀錢隻搶糧食,還給別人分,這不是明明給我劉福祿穿小鞋嗎?

  嶽群跟劉福祿道:“要不我們就去鎮上報官吧?”

  劉福祿道:“那也不濟事,人已經走了,報了官反而我們要耽擱行程,趕快上路吧,到路上再想辦法買點糧食。”

  第二天天黑到了天津。客棧裏的人員見班主來了,都是著急忙慌的張羅著給班主接風。

  劉福祿哪有心思吃喝,劈頭就問:“如意班沒來?”

  他們答:“沒來。”

  看來就沒到這個方向,一定是往家裏走了,他們走成兩岔了。

  一晚上劉福祿睡不著,急待天明上路尋找戲班。想到近幾天他們發生的事情,這如意班那麽長的隊伍還有不遇事的?若是遇到像他們這樣,隻要糧食不要銀子,即使有銀子,那麽多人到哪裏買糧食去。

  “這裏災情是不是比我們那裏強一點?”劉福祿問,他們來的時候隻是看到外地來這裏逃荒的,沒見本地的難民出外走的。

  “強是強一點,秋後收到半成秋,聽說我們那裏顆粒未收?”

  劉福祿點點頭。

  晚上睡不著,劉福祿就出來客房,望著西南方向禁不住想起了妻子趙英子,兒子劉保金還有兩個雙胞胎女兒。

  悔不該讓戲班把他們帶走,其實那個時候就有了要鬧天災的跡象,沒想到是連年旱災沒有個頭。難道這也是天意嗎?

  忽然他發現馬車的周圍有人影在晃動,他還以為是嶽群起來了,就往那走,隻見那人一晃就不見了。

  劉福祿問一聲:“誰?”

  那人沒答應。

  這時,店小二開門出來,隨即嶽群也出來了,看到班主就問:“怎了班主?”

  “有賊?”

  “啥賊?”

  “在車旁鬼鬼祟祟,一晃就不見了。”

  “是不是救急隊的?”店小二道。

  “什麽救急隊?”劉福祿問。

  “就是打劫上富人的糧食救濟逃荒的人的組織。其實就是本地組織的囤積居奇盲抬糧價的響馬。”

  “各地不是貼有府衙告示?”嶽群道。

  “哪能算啥,那隻是貼給那些逃荒來的難民看的,即是他們有那個膽也沒有那個氣力。”店小二道。

  “前天我們可能就是遇到這些人了。”嶽群看著班主道。

  劉福祿點點頭。

  “原來他們就是在店裏尋找客源的。我去找來他們問問。”嶽群道。

  “不必了,我們已經被搶了,再說這些地頭蛇誰能惹得起,這裏可是我們如意班的客棧,我們痛快了走了,惹了他們,我們的店家怎麽在這裏再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們上路了,出來天津閘口一帶,有難民在一個地方領粥吃,聽說是教堂裏的洋人在賑災施粥。

  在另一個地方也是天主教在收留難民兒童。許多逃難來的家長就把自己的孩子交於洋人,讓他們收留,給飯吃給衣穿還教學文化。

  不一會見幾個士紳模樣的先生過來勸說災民,讓他們不要上了洋人的圈套,他們是以賑災為幌子來腐蝕拉攏我們,這是他們的陰謀,如有子女者更應該謹慎而為之,不要讓孩子被教主誘騙了去,是民心流失,道教橫行。

  我們餓死尚是小事,被洋人把心肝摘去才是大患。特別是兒童,他們智識未開,情竇未通,容易被異族蠱惑。若被洋人驅入“陷阱”之中,再也不能重新做人,我們要做有血氣的人,要有民族之氣節。

  “是啊,那年天津教案,不是無數兒童被洋人挖去心肝了嗎?”還有的人這樣添油加醋。

  有的人聽了他們這些話就把剛剛送進去的孩子要回來了,還有的將粥倒掉,毅然餓著肚子上路而去。

  劉福祿摸摸從客棧補滿的車倉,心裏不知是一種什麽滋味。

  要來靳義堂帶著戲班收麥後就從京城出來了,那時京城裏逃荒的難民就多了起來,一些富戶就設立大鍋給逃荒者施粥。

  眼看著今年的麥收已經是顆粒不歸了,翻下麥地趕種上秋田也是旱,連青苗都沒有見著。京城的糧食價格在瘋漲,一天一個樣。

  靳義堂決定哪也不去了,趕快回家吧,他們還帶著保金他們,萬一再出個差錯如何向班主交代,再說各地都是人心惶惶的,誰還有那份閑心思看他們唱戲呢。

  出來京城到了定州一帶,逃荒的人已經多了,有山西來的,有河南來的,有山東來的,還有赴山東逃荒的直隸河北人返回來的,本以為那裏能謀生,沒想到到處碰壁,走到哪裏哪裏比他們家鄉還旱。

  人們都不知道究竟哪裏是他們的立身之地了,轉著圈地亂跑,越跑越餓,跑不動了就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於是饑餓的野狗就成群地撲過來了,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就被野狗給扒了。

  逃難的人們誰也顧不上誰了,孩子餓死了,父母親就是送葬人,他們生怕孩子遭到野狗扒了,就吃力地把他們扛在肩上,就近找個地方埋了,有的父母埋了孩子的屍體就再也爬不起來了,扒在孩子的墳頭上一動不動,一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