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玦回家之後，就一直在琢磨著賈瑞的話。

  他現在確實很為難。

  賈瑞把老祖宗和賈珍的親筆信亮出來，就證明京城那邊已經不相信這邊兒。

  賈瑞這次來，就是來真的。賈瑞可不象賈璉那麽好糊弄。

  但是賈放和賈攸這邊，也不是好得罪的。

  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隻好在屋裏轉來轉去。

  妻子盧氏見了，就問他怎麽回事兒。

  賈玦本來不想說，但是盧氏一再追問，就說了事情經過。

  “如今兩邊都不能得罪，這到底如何是好？”

  “哼，就這點兒事兒，你還算不開賬？虧你還是個男人。便是我一個女人，也看得比你明白。”

  “你說說，你又明白在哪裏？”

  “哼，他們兩府家大業大的，便是在京城，也算得上是豪門大戶。他們一跺腳，便是城牆都要抖三抖。每日裏給他們家裏送銀子的，還不得排出幾裏地去？哪裏就差這幾個錢兒？”

  盧氏出身一個小商人之家，自以為見過世麵，就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把京城的寧國府和榮國府想象得無所不能。

  “他們走了這麽多年，不說照顧一下你們這些人，給你們送點兒錢來，竟然還惦記著這幾個小錢兒？哪裏還把你們當做同族？”

  “他們既然不仁，也就別怪咱們不義。再說了，他們遠在京城，哪裏會知道這裏的詳情？”

  “便是真的有人來查，也不是走個過場。那賈璉來了，不也是狠話說了一籮筐，給他千兒八百兩銀子，還不是乖乖地打發了？”

  “賈璉都是如此，那賈瑞又不是府裏的嫡係，還能跟你們較真兒？不過是趁機敲詐點兒銀子罷了，輕易就能打發。”

  “再說了，這事兒本來就是你那兩個叔叔做下的，大頭叫他們拿去，咱們才得了幾個錢？若說出頭，也該他們出頭才對，何時輪到你來發愁？”

  賈玦本來就是個心誌不堅，沒有多少主意的人。家裏的事兒聽盧氏的，外麵的事兒聽賈放和賈攸的。

  此時一聽盧氏的大道理，頓覺豁然開朗。

  是啊，我又何必發愁呢，就找兩位叔叔拿個主意。天塌下來，還有大個子頂著呢。

  想通了這一層，也不怠慢，就去找到了賈放。

  恰好賈攸也在這裏，就說了賈瑞查賬的事情。

  賈放和賈攸自然吃驚，沉默了一會兒，賈放才開口。

  “玦哥兒，你覺得賈瑞到底是什麽意圖？”

  “不過是象賈璉一樣，借機敲詐幾個錢罷了。不如就給他一千兩銀子，打發走他。”

  “此事怕是沒那麽簡單啊。”

  此前一直沒說話的賈攸，悠悠說道。

  “攸兄弟何出此言？”

  賈放問道。

  “放大哥，此次賈瑞前來，定是下了決心。其一，有史氏和賈珍的親筆信，證明他們已經不相信賈璉，認為賈璉查不出什麽事情來。”

  “他們起初叫賈璉處置林如海的後事，後來又叫賈瑞去處置，果然就是賈瑞處置了。這豈不是說明，他們隻信任賈瑞？”

  “其二，賈瑞問的特別詳細，顯然不像賈璉那樣好糊弄，也說明他是當真的。”

  “其三，賈瑞說要找周才，那周才的心是向著那邊的，對我們心懷怨恨，這回有了機會，定會落井下石。”

  “其四，賈瑞說他們早就暗中調查，我想這是真的。”

  “不會吧，也沒到這裏來，也沒查賬，怎麽調查？”

  “如何調查的，我們不清楚。但是賈瑞先是到揚州林家，後是到蘇州，最後又到金陵來。京城那邊既然叫他來，就會派人幫他。”

  “你是說林之孝和張華是跟賈瑞一起來的？”

  賈放心裏不淡定了。

  “林之孝和張華，在林家沒露麵，賈瑞科舉，他們也幫不上忙。連賈璉都不知道他們兩人來了，你說他們是不是暗中調查？”

  天氣雖熱，賈放還是不禁打了個冷戰。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一回賈瑞可是真下了功夫。兩人雖然沒露麵，但是這麽長時間，總會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就在此時，丫鬟進來。

  “老爺，朱六家的求見，說有要事稟告。”

  朱六是賈放的長隨，朱六家的就在榮國府裏做事。剛才跟隨賈瑞一行人的那些下人，就有朱六家的。

  “叫她進來。”

  朱六家的進來了。

  “朱六家的，你有何事？”

  “老爺，那個賈瑞帶著周才、林之孝，還有林姑娘、妙玉姑娘正在府裏行走，拿著個賬本子，挨個查對那些修繕的地方。”

  “周才把榮禧堂、沁芳園等等各個地方的秘密，全都抖落出來了。”

  啊？他們來真的？

  幾個家夥麵麵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賈攸揮揮手。

  “朱六家的，你看著他們點兒。有什麽動靜就來稟告，差不了你的好處。你先回去吧。”

  朱六家的答應一聲，卻不走，還站在原地。

  賈攸摸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她。

  “謝老爺打賞，奴婢這就去看著他們。”

  “玦哥兒，你先回家。不過是錢的事兒，你也不驚慌。他們若是找你問話，你隻說記錯了，拖延下去。”

  “這個……。”

  賈攸眼睛一瞪，賈玦立刻蔫了，退了出去。

  “攸兄弟，你有什麽主意？”

  “放大哥，看來這回有些事兒是瞞不住了，還真得想個萬全之策。”

  “自然如此，我這不正叫你拿主意麽？”

  “我倒是沒有什麽好主意，但是賈雨村應該有主意啊。這事兒他也有份兒，這兩年他從咱們這裏也得了不少好處。金雞嶺那邊的事兒，也是他的主意。此時他不拿主意，誰拿主意？”

  “那就到他那裏走一趟？”

  “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兩人說走就走，很快到了應天府衙門，見到了賈雨村，說了事情經過。

  賈雨村一聽，也感到吃驚。

  賈瑞處理林如海後事的事情，他已經從林如水哪裏知道。幸虧做掉了林如水，才沒有牽連到自己。

  沒想到，如今賈瑞又到了賈家老宅子這邊兒鬧事兒。

  王八蛋賈瑞，你到底想幹什麽啊，怎麽處處跟我賈雨村做對。

  “金雞嶺那邊的事情，賈瑞是否知道？”

  “此事一直保密，連老宅這邊兒都沒幾個人知道，賈瑞初來乍到，不會知曉。”

  賈雨村鬆了口氣，隨即心裏暗罵。

  這兩個蠢貨，真是上不了台麵，遇到這點事兒，都擺不平。

  “不是我說你們兩個啊，府裏那邊的便宜，你們本來就不該去占。若是少來少去的，他們也不會跟你們計較。”

  “可是你們吃相太難看，整個兒都要吞了，也太沒把人家放在眼裏。況且做的太明顯，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來，也怪不得人家。”

  此時賈放恨不得踹賈雨村兩腳。

  你個狗官，此時來跟我裝正經的，淨說些風涼話。拿錢的時候，你怎麽不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