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放雖然對賈雨村不滿，但今後還用得著人家，也隻好陪著笑臉。

  “大人，你給拿個主意，也好把此事應對過去。”

  “賈放啊，不是我不管你們。若是公事，我是一定站在你們一邊兒的。可這是你們家裏的事情啊，叫我怎麽好說話？”

  “我給你指條路，宋師爺足智多謀，你去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有沒有什麽好主意。”

  “大人，這……。”

  賈放還想說話，賈攸悄悄扯了他袖子一下。

  “大人，那我們就去找宋師爺討教一二。”

  賈攸就拽著賈放出來。

  “攸兄弟，你為何不讓我說話？他收錢的時候倒是痛快，如今有了麻煩，他就袖手旁觀。”

  “放大哥，他叫咱們找宋師爺，不就是管咱們麽？他是知府，這種事兒怎麽好出麵呢。”

  賈放一想也對，兩人就找到了宋師爺。

  宋師爺聽了之後，撚著胡須，慢悠悠開口。

  “我說你們兩個，就這點兒出息。這點兒小事兒還來找我。”

  “師爺，我們實在沒辦法啊。若是換了別人，我們早就把他扔到江裏喂魚去了，可賈瑞是府裏派來的……。”

  “什麽扔江裏去喂魚？這種話也是隨便說的麽？你們既然吞了府裏的錢財，人家來要錢也是天經地義。”

  “師爺，你的意思是……。”

  “該給人家的錢，就要還給人家。破財免災的道理，你們還不懂麽？”

  “府裏也不過是為了錢，把錢追回去了，他們還能把你們怎麽樣？終究是同族，若是做的太過分，別人也會笑話他們。”

  你說的倒輕巧，把錢吐出來？分給你們的錢，你們能吐出來麽，還不得我們賠錢？

  “再說了，便是你們把錢給了賈瑞，他就一定能帶回去麽？”

  宋師爺看看兩人，見他們還是懵裏懵懂的，心裏罵了句蠢貨，隻好接著開導。

  “江上風高浪急，本地人尚且動不動就翻船出事兒。北方人不習水性，在江上出點兒事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幾年水冦時常作亂，截殺往來客商，搶奪錢財，他們帶著那麽多錢財，遇上水冦，似乎……，啊，似乎……，啊。”

  宋師爺不說了，端起了茶杯。

  “師爺倒是給個主意啊。”

  賈放還是不明白。

  賈攸聽懂了，站了起來。

  “師爺，我們先回去，有事兒再來請教。”

  不由分說，拉著賈放就出了應天府衙門。

  “攸兄弟，你為何不讓我說話？”

  “放大哥，宋師爺不是給了主意麽，他那話你還不明白？”

  “我說什麽了？”

  “帆船和水冦的事兒啊？”

  賈放琢磨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

  “他的意思是，假裝把錢給賈瑞，等他們回去的時候，在路上再下手？”

  “小點兒聲，你就不怕別人聽見？”

  “攸兄弟，這招倒是靈，可人命關天，不僅僅是賈瑞他們幾個，林姑娘、妙玉姑娘到時候也跟他們一塊走，這麽多人都死了，府裏那邊兒……。”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若想成就大事，就不能心慈手軟。他們要錢的時候，可曾想過咱們的難處？隻要做的幹淨利落，誰知道是咱們幹的？”

  賈放看著賈攸，覺得這個兄弟有點兒陌生。

  不過他此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幾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就這麽拿走了，幾年的心血都白費了，讓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攸兄弟，就聽你的。此事就由你來操辦。哼，想從咱們兄弟手裏掏錢，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賈瑞那邊兒……。”

  “咱們就假裝不知道，反正他查了這麽久，周才又投靠了他們，那些事兒怕是也瞞不住。再說了，府裏那些產業，也剩不下多少錢。”

  “隻要保住了金雞嶺礦場那邊的事兒，便是出點兒血，也沒什麽打緊的。況且錢給了他們，也隻是在他手裏熱乎一會兒，早晚還是咱們的。”

  “好，咱們就穩坐釣魚台，等著賈瑞找咱們再說。”

  既然已經攤牌，賈瑞也就不再藏著掖著，開始公開調查兩府產業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賈瑞就接連找老宅的下人們，一個一個秘密談話。

  下人們知道的情況自然有限，也得不到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不過賈瑞的目的並不在於得到多少證據，他隻要造成這樣一種輿論氛圍就行。讓老宅這邊兒的人知道，現在開始清查賈放等人侵吞府裏財產的事兒。

  林之孝和張華，則根據原來掌握的線索，出去正麵調查那些土地和鋪子的情況。

  讓賈瑞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這邊大張旗鼓地調查，賈放和賈攸竟然象沒事兒人似的，絲毫不為所動。

  既沒有來找他們，也沒見他們出來阻撓調查。

  這倒是奇怪了，難道他們還有什麽底牌，有所依仗，還是已經認命，就等著束手就擒？

  五天之後，金陵榮國府，西花廳。

  賈瑞、林之孝、張華、賈放、賈攸、賈玦，周才、賈芸、商鋪掌櫃，田莊的莊頭、賬房先生等人，都聚集在這裏。

  他們都是賈瑞召集來的。

  本來以為他們可能會以種種借口推脫，沒想到昨天叫周才一通知，今天這些人就乖乖地來了。

  就連賈瑞都感到有些過於順利。

  “各位，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想必你們已經都清楚。這些年來，老宅這邊兒幾乎就沒給府裏上交過什麽東西。”

  “你們也別說以前那些借口，這裏麵的名堂，我們已經查清楚。這邊兒不是不剩錢，而是都被你們侵吞了。林之孝，你把咱們清查出來的賬目明細說一下。”

  “咱們有話說在當麵兒，你們若是覺得我們清查的數目不對，也可以當麵提出來，咱們再複核。總之該是府裏的，我們該拿走拿走。該是你們的，我們也不會多要一文錢。林之孝，開始吧。”

  林之孝站起來，就宣布清查結果。

  “其一，揚州的綢緞莊，那是跟林家姑老爺合夥兒的生意。這五年來，綢緞莊每年都分紅四千多兩銀子。那邊有賬目顯示，分紅錢都被領取了。經手人就是賈玦。”

  “賈玦，你是否承認這事兒？”

  “我承認，錢確實是我領回來的，都交給賬房了，一共是兩萬兩千兩銀子。”

  賈玦痛快地承認了。

  “賬房先生，你是否收到了這筆錢？”

  “收到了。”

  林之孝看看賈瑞，他也沒想到，兩人就這樣爽快地承認了這事兒。

  “林之孝，繼續。”

  接下來是兩府修繕的銀兩，田莊土地出產，米鋪等店鋪的收支狀況這幾大塊。

  賈放、賈攸、賈玦等人也都爽快地承認，自己做了手腳。

  林之孝正要提金雞嶺礦場的事情，卻被賈瑞打斷了。

  “林之孝，細枝末節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金雞嶺礦場是大事兒，怎麽能算是細枝末節呢？

  林之孝就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