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繪音在浴室折騰了快兩個小時，出來時已經臨近黃昏。

  窗外閃著霓虹燈，沈舟正背對著她坐在桌前，歪歪斜斜地靠著椅子，麵前擺了一台電腦，屏幕上滿是編碼。

  聽到浴室開門的聲音，他轉過頭，眼底有點猩紅色。

  “沒……”他看到蘇繪音隻裹了一條浴巾，直接把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裏，連忙轉過頭麵向電腦默念阿彌陀佛。

  “我……衣服在浴室裏都弄濕了，穿不了。”蘇繪音捏捏手指，幹幹巴巴的解釋。

  沈舟背著身子指了指放在床上的紙袋：“知道，所以給你準備了新的。”

  那袋子和白天的一樣。

  蘇繪音看了一眼，利索地從裏麵拿出來一條裙子，依然是很寬鬆的版型。

  裙子下麵依然放著合適她尺碼的內衣。

  “……”她沉默了一下，沒忍住，“你怎麽知道我內衣尺碼的？”

  沈舟搓了搓發燙的耳垂，聲音很弱小：“之前進你房間，床上扔著脫下來的……就，多看了一眼。”

  住在一間房子裏，難免會碰上這種情況，平時陽台上也會掛著洗幹淨的衣物，總能接觸到一點。

  即便如此，蘇繪音還是很不寒而栗的用力拽了拽身上裹的浴巾。

  “我換衣服，你別轉過來。”

  她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情緒，不像是在生氣，沈舟才暗搓搓的鬆了口氣，往電腦上按下幾個鍵。

  從一旁撈來手機，打開微博看一眼。

  很好，服務器癱瘓。

  不得不說這軟件背後的技術人員還不錯，弄崩一次服務器很快就能恢複好，這倆小時可累壞他了，希望池厭那邊速度能快點。

  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結束，蘇繪音才準許他轉頭。

  女孩光著腳站在地毯上，頭發還濕漉漉的披散著，手臂兩道鮮紅的劃痕不再流血，卻依然很刺目。

  “紙袋裏還有藥膏。”沈舟無意識的歪著頭掰了下手指關節，看上去像要揍人的樣子。

  蘇繪音很無動於衷。

  她拿衣服的時候就看到了，知道那是治傷的，但……

  “不用了，麻煩。”

  沈舟無奈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坐在床邊，擰開藥膏絮絮叨叨：“這麽大人了怎麽還和小孩一樣任性，你皮膚那麽嫩留疤了多難看。”

  蘇繪音張張口，剛想說點什麽，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左手被沈舟拉著上藥，她用右手拿來手機，看到了何曉的名字。

  “喂，什麽事？”

  電話那頭，何曉有些尷尬的說：“回何家來吧，我們準備回海城了。”

  蘇繪音冷漠又幹脆：“不去。”

  何景、何飛蓮、何盼香肯定都還在，她是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幾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何曉沉默了兩秒，繼續勸：“知道你心裏有氣，那何景都讓你弟弟打到醫院去了，都是一家人就別太計較了……”

  話說完，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欠妥。

  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是自己，一定恨不得手撕了何景那禽獸。

  何曉見電話那頭沒反應，隻好拿出殺手鐧：“你現在還和那沈舟在一起吧？你弟弟很擔心你的情況，回來吧，別太晚了，他明天還要上課呢。”

  一提起蘇子墨，蘇繪音要拒絕的話噎在了嗓子裏，隻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好”。

  電話掛斷，藥也塗完了。

  泡過兩小時水的傷口狀態顯然不是很好，一直隱隱作痛，她莫名有點煩躁。

  “先把頭發吹幹，我送你去，”沈舟拉著她的左手腕，幽幽歎了口氣，“幹什麽不好，非要自殘。”

  輕柔幹淨的音調讓人心情稍微轉晴。

  兩人距離比較近，蘇繪音扭頭看他，這才注意到他鎖骨處的一圈牙印。

  他皮膚很白，顯得牙印清晰又明顯，周圍的皮膚都隱隱泛著紅色。

  蘇繪音突然有點愧疚和心虛。

  果然腦子不清醒的時候什麽都幹的出來。

  “疼嗎？”她淡聲問著，似乎還帶了那麽一丁點別扭的討好，手指在牙齒咬的傷口處摸了摸。

  剛從冷水裏出來，指尖還很涼，但沈舟隻覺得她在點火。

  還沒回答，蘇繪音就拿走了他手裏還沒來得及擰上蓋子的藥膏，擠出一點抹在他鎖骨上揉了揉。

  他低頭看著湊的很近的那張臉，纖長卷翹的睫毛下一雙眼睛專注又認真。

  心跳有點快。

  “你你…你去吹頭發！”沈舟拎著她後頸的衣服把人拎進了浴室。

  藥都沒揉勻，蘇繪音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關上了，鏡子裏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沈舟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抬手撩起了額前所有的頭發，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仰起頭吹風，試圖給自己降溫，嘴角抑製不住的揚起。

  蘇繪音在浴室裏吹幹了頭發，出來時沈舟已經準備好出發，單肩掛著電腦包，歪著身子靠在牆上。

  “走吧。”她按開手機鎖屏，時間顯示七點。

  再晚確實會影響蘇子墨第二天正常上學。

  …

  何家。

  全家人都圍坐在客廳，何老爺子坐在主位的位置，表情嚴肅。

  他使勁兒用實木拐杖杵著地板，罕見的暴怒：“你們這些小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場沒人敢說話，何飛蓮和何盼香更是瑟瑟發抖，何景還躺在醫院下不來床，蘇子墨待在二樓何老太太的房間裏，見都不願意見那兩個堂姐。

  “沈公子如果因為繪音的事遷怒我們……你們就是親手害死你們奶奶的人！”何老爺子氣的呼吸急促。

  何盼香年齡小，仗著受到寵愛多，忍不住開口：“爺爺，那個沈舟和奶奶能有什麽關係？”

  何老爺子瞪她一眼：“他這次來，就是因為我多次請求他幫忙找神醫給你奶奶治病！”

  大舅對這件事多多少少還知情，表情非常驚訝：“他就是那個神醫出國前留下的牽線人？”

  “狗屁！”何老爺子再次用力杵著地板，“說沈公子是那神醫的主子都不為過！若不是我千方百計托人找聯係方式請他來幫忙，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請得動白醫生！這下好了，人家剛說考慮考慮，你們就給我鬧事！”

  他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氣，語氣和緩了一些：“待會兒繪音回來，都老實點，她就是要何景那王八犢子半條命，咱也得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