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拍打著礁石濺起一層層白花花的水沫子，劈裏啪啦的聲響炸在耳邊，驚得人心裏直發毛。

  田小四舉著手裏的瓶子在光下仔細觀察，裏頭寄居著一隻軟殼蟹，已經變得黑綠相間，半死不活。可他清楚明白記著半個小時前自己找到這個瓶子時的模樣，黃色的螃蟹瞪著芝麻粒大的黑眼睛，一鼓一鼓，甚至因為感受到危險而試圖舉起自己的鉗子。

  他篩選了找到的好幾條線索，摸索著最後一點找到了這個亂石灘，隨後在一堆明顯的亂腳印中發現了這個瓶子。

  他不敢確定瓶子是方秋奇留下的，也不知道那會染色的東西是什麽。

  腳印是軍靴製式，碼數正好就是方秋奇所穿鞋子的大小，他在附近又踅摸了好幾圈最後確定這一堆痕跡就是方秋奇所留。

  田小四捏著瓶子長出了一口氣，海上拿他沒辦法，到了岸上怎麽也不能放跑了他。

  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用以贖罪的方式。會長已經厚葬了那個女人，他隻要鎖定方秋奇的具體位置並報告會長，就可以去女人墳前上柱香，說一說自己的想法了。

  海浪依然啪啪作響，他將瓶塞塞緊徒手挖坑準備把東西埋進去，剛挖了幾下聽見一陣腳步聲。

  硬質鞋底摩擦石頭表麵帶出的聲響，一聲一聲清晰無比。

  他停下挖坑的動作，後背寒毛直豎。

  慢慢扭頭瞧見了站在最高一塊礁石上的方秋奇，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兩手背後神情閑適，“是你一直在找我？”

  田小四慢慢站起來盯著他，“是。”

  “為什麽？”

  “你殺了她。”

  “她？”方秋奇略顯疑惑地想了想，噗嗤一下冷笑起來，“原來是她啊，虧你癡情一片，大概還不知道她的真名吧？”

  “那又怎樣。”田小四有些惱羞成怒，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有何稀奇，那張臉他都沒認清過。

  方秋奇兀自笑了一會兒，“沒什麽，隻不過忽然有點於心不忍了。她叫素雲，是一個姿色尋常的殺手，不過為了出人頭地額外會些床上功夫。她聽命於我卻擅自做主，我不得不殺她。”

  “所以你該死。”

  “說這句話的你不是第一個，卻是第一個對歡場女子產生感情並要叫囂著為她複仇的男人，你放心，等我殺了你會想辦法讓你們在地下團聚的。”方秋奇說這句話時依然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田小四卻渾身揪緊。

  他是直到方秋奇已經進去視線內才發現他的，這對於一個追蹤高手來說是致命的缺陷。他背在身後的手稍稍一動，拿出了藏於袖中的槍，這

  讓他安心不少。

  “方秋奇，你真以為你能殺的了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想來你也一定把我回來的消息告訴了傅薇，她有沒有什麽囑咐你的？”

  “說你是個變態神經病嗎？”田小四越了解方秋奇越覺得這句話準確無比，這人就是一個神經不正常的瘋子。

  “哈哈，她果然還是那麽一針見血。”說完他收了笑意，眼角下垂臉皮浮起一層殘忍的冷笑，“好了，廢話也說完了，你還有什麽遺言沒？”

  “遺言？你先去死吧。”田小四忽然暴起，子彈出膛直刺方秋奇的眉心，射出去的子彈卻好像偏離了路線咻地一下打進了海水裏，毫無聲息。

  他皺了皺眉又是一槍，站在礁石上的人突然消失了。他舉著槍慢慢走過去，忽聽嘭的一聲悶響。腳邊的沙石飛濺起來撲向頭臉，他往後連退幾步又踩到了爆點，嘭。

  爆炸聲帶著刺耳的尖嘯吵得他腦袋嗡嗡作響，打槍全無章法，腳步淩亂腳印覆滿了原先發現的腳印。他直覺不對勁，可分辨不出哪裏不對勁，直到兩個腳底傳來鑽心刺痛。

  尖利的錐刺在地底忽然冒出，爆發出極大的衝力穿透鞋底釘進他的腳心。

  啊……他迷迷糊糊中想要掙脫，身處的那一塊沙石灘忽然下沉，兩秒之後到了底兒，萬箭穿心一般的痛感襲來。

  他扒著邊沿想往外爬，細細碎碎的沙子撲簌簌往坑裏灌，痛感幾乎奪走了他的意識。

  “田小四，傅薇囑咐你的沒錯，是你沒有好好理解。放心吧，你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腳心的尖刺我做成了中空的。你的血會一點一點慢慢滲進沙子裏，這片沙石灘大約半米深的沙子裏有一種吸血的蟲子，等它們聚集過來，你會被蛀空吸幹，體會到世間最痛苦的死法。”

  方秋奇又出現在礁石上，神情平淡地說著。

  “求……求你……殺了我……”

  “那不行，我廢了一天的功夫才設置好陷阱，本來是為了穆寒亭準備的，沒想到你居然隻送了消息就敢一個人找來，陷阱又不能白費隻好便宜你了。你放心，我打聽過了，素雲得了厚葬，你為穆寒亭辦事而死，他會讓你們合葬的。”

  田小四的全部意識都被疼痛奪走，慌亂中槍不知被埋在了哪裏。沙子已經埋到膝蓋，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他不怕死可不該這樣窩囊地慘死，褲兜裏還有一顆手雷，他勉強掏出來，寄居蟹的瓶子也跑到了手邊，裏麵的綠色幾乎覆滿整隻螃蟹。

  他仰頭望了一眼天空，眯了眯眼睛。

  嘭，海灘上爆發一聲巨響，附近打魚

  的人互看一眼深覺事態嚴重，趕緊去附近碼頭報告。

  穆寒亭領著人過來時，遠遠望見了死去多時的田小四，著人將他從沙子裏拽出來時，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膝蓋以下的部分密布大大小小的血洞，尤以雙腳最為嚴重，蓮蓬頭一樣看得人頭皮發麻。

  “吸血蟲，已經鑽進了肉裏，就算他還活著這雙腳也廢了，那東西會蛀空皮肉。”

  “會長，我們在水裏發現了這個。”搜尋的人找到了一片碎掉的布塊，不屬於田小四，看著像是撕掉之後扔下來的。

  “抬回去燒了吧。”穆寒亭看著田小四的臉，似乎也體會到了他臨死前的驚懼痛苦決絕。

  “會長。要不要讓兄弟們大範圍地找一找，就是在這附近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不用，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告訴趙奎，讓他安排好田小四的後事，我一個人去會會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