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將計就計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4      字數:3516
  思昂哥把我抱到樓下的時候,正好遇見了緊急趕來的救護車。

  等了幾分鍾,醫護人員抬著五叔下來,鍾冶跟在一旁。

  隨後,一起上了救護車,直奔市醫院。

  三個人之中,我的傷勢是最輕的,隻縫了五針。

  鍾冶的手掌撕了個大口子,且有多顆碎玻璃紮在了肉裏,醫生用了半個小時,才把所有玻璃渣清了出來。

  縫合的時候,還剪除了一些可能會影響愈合的碎肉。

  硬骨頭的男人並未打麻藥,全程沒有皺一下眉頭。

  五叔的傷勢是最重的。

  當初為了救亞叔而骨折的右臂,再次從原來的茬口斷掉。

  ――這種傷痛遠比初次骨折的時候嚴重幾十倍。

  要命的是,接骨時為了保證複位準確,醫生沒有給他打麻藥。

  五叔疼得滿頭是汗,但,始終一聲不吭。

  他身上還有多處軟組織挫傷,伴隨輕微的腦震蕩。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人民醫院縫了三針,打了破傷風針之後,被帶回了“金侶衣”。

  按照鍾冶的吩咐,好吃好喝好招待地圈在了四樓的高間兒內。

  ――我呆呆地坐在醫院走廊裏,聽思昂哥詳細講述另外三個男人的如上狀況。

  “玖兒,你還好嗎?”見我始終默不作聲,他憂心地問道。

  我微微闔上眸子,隻當什麽都沒聽見。

  俄而,鍾冶包紮完傷口走了過來。

  “玖兒,脖子疼得厲害嗎?”蹲在我身前,仰望著我的臉,聲音柔得不像他。

  我的眼珠兒動都沒動,依舊置若罔聞。

  思昂哥衝鍾冶擺擺手,拉他到一旁坐著。

  兩個男人,像看守寶物似的,目不轉睛盯著我。

  又等了一會兒,五叔被推出了治療室。

  ――倔強的男人,說什麽都不肯住院。

  他用沒受傷的手將輪椅停在我麵前,輕喚一聲,“玖兒……”

  隻兩個字,卻承載了太多的疼惜。

  我照樣把他的關心和惦念都抵在了耳廓之外。

  三個男人麵麵相覷,貌似有些亂了陣腳。

  思昂哥去繳費、取藥的工夫,五叔和鍾冶在低聲商量著什麽。

  待思昂哥回來之後,他們三個又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兒。

  稍後,鍾冶的小弟開了一輛商務車過來,接我們回去。

  車子沒有開回“金侶衣”,而是直抵吾院。

  在街門口,大家陸續下了車。

  甫一站好,就有人給我披了一件大衣,上麵有一股子淡淡的煙草味道。

  我像沒了魂兒似的,垂著雙肩,怏怏地走著。

  其他人都跟在後麵,穿過一進院,到了二進院。

  暮色中,我遊弋著步子,直奔正房而去。

  能感覺得到,一眾男人在駐足凝視我的背影。

  我絲毫沒有改變行走的狀態,但,目光漸漸凜然。

  廚師們精心準備了一天的豐盛晚餐,原樣不動地在餐桌上變冷,所有人都丟了食欲。

  簡單洗漱之後,我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眸閃亮。

  ――既如此,將計就計吧!

  至少,我能活得稍微輕鬆一點。

  待到傷口沒那麽痛了,泊然睡去。

  夜裏,耳鼓被什麽東西撓響。

  我沒有睜眼,凝神細聽,好像是撥弄門閂的聲音。

  門閂響過,房門“吱扭”了好幾聲。

  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細微的腳步聲入耳,漸漸來至床畔。

  我依舊闔著眸子,呼吸如沉睡般勻稱。

  但,右手早就伸到了枕頭下麵,把鋒利的修眉刀刀柄捏在指間。

  不管是誰,隻要敢肆意造次,都別想活著出去!

  來人站了片刻,幫我扯了扯被子,袖間縈繞著皂香。

  旋即,他輕著腳步離去。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再度有人進房。

  我敢斷定,這個人不是剛剛的那個人。

  無論是腳步輕重還是呼吸的頻率,兩者迥然不同。

  同樣駐足片刻,為我掖了掖被子。

  隻不過,出門之前輕歎了一聲,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就在我以為可以好生睡覺的時候,第三個人踱進了屋子。

  腳步有些重,不太利落。

  他一站到床邊,我就聞到了淡淡的馨香。

  ――不是傷得很重嗎?

  怎麽不在自己房間好好休息呢?

  這麽想著,心中隱隱作痛。

  俄而,馨香驀然撲鼻,一隻溫暖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臉上。

  我不禁握緊了修眉刀,――並非想要攻擊他,而是,下意識釋放驟起的緊張情緒。

  好一會,修長的指頭戀戀不舍地挪開。

  我的心,緩緩回落。

  接著,拖遝的腳步聲離開了床邊。

  門聲響過,夜,徹底恢複了寧靜。

  我鬆開了修眉刀,翻身換個姿勢,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早,順哥竟然著人把早餐送到了正房餐廳。

  餐桌旁,坐著五叔、思昂哥、鍾冶,還有不知什麽時候被送回來的吾自橫。

  我沒有跟任何一個人對視,目光始終微垂,跟昨天從醫院回來時沒什麽分別。

  任誰跟我說話,一概聽不見。

  顧自吃了點清粥小菜,起身,回房。

  把一眾或擔憂或驚詫的目光撇在身後。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思昂哥和鍾冶就此住進了東廂。

  他們好像並沒有為難吾自橫,至少,院子裏沒有起過任何的吵嚷聲。

  四個男人大有和平相處的架勢。

  不,比和平還要和諧,是平和相處。

  臘月二十九,再也按捺不住的四個男人請來了暉城最為著名的心理谘詢師。

  谘詢師單獨跟我談話,還讓我做了一些測試題。

  當她拿著測試結果去見四個雇主的時候,我的唇角,露出難以察覺的弧度。

  ――我讀大學時主修的是化學專業,選修課卻報了完全不搭噶的心理學。

  並且,考試還得了滿分。

  這件事,連奕欣姑姑都不知道。

  對我來說,所謂的心理測試題並不是判斷我是否存在心理問題的考量標準。

  反倒是,我可以利用那些題目向別人展現出我想展現的性格曲線。

  結果盡如我意,心理谘詢師滿麵憂慮地對那幾個男人說道,“很抱歉,那位小姐的心理健康出了問題。”

  想必他們一定是表麵鎮定自若、內心波瀾四起罷!

  治療是必須的,但,最好的良藥卻是時間。

  這回真是應了吾自橫的“時間論”。

  心理谘詢師認為我雖然看起來恬靜溫和,卻潛藏著狂躁症的病源。

  遂,強烈建議讓我生活在相對安靜的環境之中,這樣,才能調節心理狀態。

  如此一來,再也沒有人敢來隨意打擾我。

  第二天的除夕夜,整個吾院因為我的“病況”而死氣沉沉。

  為了讓他們多少有點節日氣氛,我早早地回了睡房。

  守歲?跟我沒關係。

  以前在棚戶區生活的時候,我和彩姐根本就沒什麽過節的概念。

  ――溫飽都成問題,誰還有心思去矯情那些個小情小調。

  現如今,能夠擺脫各種過了頭的關心,清清靜靜地調香過日子,再沒有什麽比這更好了。

  元宵節前後,淩伯年判了。

  拘役六個月,罰金兩千萬。

  候審的日子也算在拘役時間之內,所以,用不了多久便能放出來。

  快出正月的時候,五叔的骨傷有所恢複,不過進度還是比上次骨折慢了許多。

  他大度地把吾氏的文化產業公司交給吾自橫去管理。

  做弟弟的沒有推辭,似乎很喜歡這份營生,每天早出晚歸地操持著。

  淩氏的狀況漸趨回暖,“金侶衣”也進入到了新的發展階段,為了照顧各自的生意,思昂哥和鍾冶搬出了吾院。

  不過,他們還是放心不下我,讓滕子過來充任臨時護工。

  名義上是照顧五叔,實則是保護我。

  大家都忙了起來,周末會齊聚吾院,吃吃飯、聊聊天什麽的。

  時間飛速劃過,轉眼到了五月份。

  我終於調製出了一款具有神秘氣味的新型香水。

  這還要歸功於五叔,他曾推薦我嚐試用中藥材的提取物作為香料。

  之後更是源源不斷地差人把各類很難弄到的富含香味的新鮮藥材送進實驗室供我萃取精油。

  ――那麽多種植物,總有一兩款適合用來調香。

  正盤算著如何提交比賽作品,碰巧思昂哥要去法國出差,我便托他把香水送到ISIPCA,交給賽琳老師。

  跟幾個月之前相比,我“活潑”了一些,偶爾會主動跟他們說話。

  沒有人知道,我獨處的時候根本不是“活潑”那麽簡單。

  天氣轉暖,甚而漸漸變熱,我那顆不安分的“流浪心”更加蠢蠢欲動。

  每隔幾天的深夜,都會在燈火通明的院子裏遊蕩。

  那份舒暢和愜意,沒法兒用言語形容。

  整個一進院和二進院都被我溜達遍了,今晚,我把目標鎖定在了三進院。

  夜裏十一點,站在東耳房的角門前,我盯著上麵略微生鏽的老式銅鎖,猜想著鑰匙的所在。

  ――八九不離十是順哥拿著呢,畢竟他是大管家。

  看來,今晚的“探險行動”要取消了。

  這個三進院,在我心裏一直是個神秘的區域。

  入住那天,五叔介紹說不準備用它,且荒著呢!

  可是,透過角門縫隙,卻能睨見隱約的燈光,――棄用卻還要掌燈,是有錢沒地兒花了嗎?

  好想爬上牆頭去瞧瞧,可惡的是,紅牆高大又光滑,連個攀援的落腳點都沒有。

  我不無沮喪地轉身,打算哪天弄到了鑰匙再光明正大地從門口走過去。

  然,就在抬腳邁步的那一刻,若隱若現的歌聲鑽進了耳蝸。

  是法語。

  是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