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親哥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4      字數:3501
  心裏沒來由地發慌,我拖遝著步子回房換了身兒衣服。

  並未化妝,好在氣色還行。

  隨後,回到會客廳,跟四個大男人一起出了門。

  在街門口,我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上了思昂哥的車子。

  鍾冶並未像來時那樣坐在副駕駛位,而是跑到後麵,挨著我坐好。

  因為離“金侶衣”很近,我們沒有等待去車庫取車的吾家兄弟,徑自先行離開。

  “玖兒,你在吾院有沒有受欺負?”路上,鍾冶凝神問我。

  我淡笑著搖頭,“沒有。”

  “可是你不開心!”一針見血。

  “丈夫才死沒多久,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我悵惘地回道。

  前麵開車的思昂哥沉聲開口,“妹啊,如果你過得不快樂,哥就把你從吾院弄出來。”

  “所以,這才是你們今天去吾院的目的,對嗎?”我恍然大悟。

  “沒錯。”鍾冶的臉色有些發寒,“上次見你,就覺得你不太開心。今天來之前,我和思昂商量好了,如果你還是不開心,我們就帶你離開。”

  我再次搖頭,“兩位哥哥,我的眼睛是亞叔給的,隻有穩穩地為他守完這三年,我才可以踏踏實實地使用這雙眼睛。至於我的情緒,不是不快樂,而是平和。”

  鍾冶卻有不同意見,“從六歲到十六歲,這十年間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快不快樂我會看不出來?”

  “冶哥,我們分別了那麽多年,我已經成年了,情緒的表達方式也變了。所以,現在你可能看不透我了。”這是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釋。

  “玖兒,冶哥不能眼看著你受苦而坐視不理!”情不自禁抓住我的手,用了些力道。

  我疼得“哎呀”一聲,音量不大不小。

  思昂哥一腳急刹車,驟然停在了路中央。

  幸而後麵沒有車子,否則,難保不會發生追尾事故。

  “妹,怎麽了?”思昂哥轉身看過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了?”

  到底是親哥!

  我趕忙搖頭,不著痕跡地把手指從鍾冶手中抽出來,“沒事的哥,可能是神經跳,頭疼了一下……”

  胡亂扯了個謊。

  “真的不是眼睛難受嗎?用不用去醫院?”思昂哥還是不太放心。

  ――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提醒我,千萬要保護好眼睛,不可以再為此受罪了。

  “沒事,真的……”我故意誇張地忽閃著長睫。

  正說著,左右各停了一輛車。

  左邊的是五叔,右邊的是吾自橫。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落下車窗,詢問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思昂哥分別對他們擺擺手,發動車子,繼續行駛。

  鍾冶一直默不作聲,臉色很差。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事兒應該不算完。

  於是,扯扯他的衣袖,“冶哥,我真的沒事。”

  “你確定?”語氣中有隱怒,不知是對誰。

  我鄭重地點頭,“確定。”

  他便不再說什麽,臉色稍微緩和了點。

  抵達“金侶衣”,一行人直奔二樓KTV。

  要了個最大的包房,嘻嘻鬧鬧唱了起來。

  除了思昂哥和我,其他人都喝了酒。

  我是早就戒酒了,思昂哥不喝是因為他還得開車去接伊離來上班。

  事實上,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混亂,聒噪,無趣。

  勉強哼唱了兩首歌,借口上廁所,我離開了包房。

  時間還早,整層樓都沒什麽人。

  找了個位置較為偏僻的小包房,我閃身走了進去。

  一頓調光之後,隻開著貓眼燈,有光亮,又不刺眼,感覺挺好。

  沙發上很幹淨,稍作猶豫,我便躺了上去。

  屋子裏特別溫暖,加上沙發很軟,沒多會,周公就找上門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嚶嚀”著從夢中蘇醒。

  睜開眼,嚇了一跳。

  但見距離沙發半米遠的地方蹲著一個人,正在定定地凝視著我。

  “五叔,你怎麽了?”半夢半醒之間,我喃語著問道。

  他往前挪了挪,跪在地板上,靠近我,琴音繚繞,“玖兒,我想你……”

  淡淡的酒氣氤氳而來,並不是太難聞。

  “喝多了是不是?”我揉了揉眼睛,“我這不是在呢麽……”

  他機械地伸出胳膊,好像要摸我,但,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五叔,走,我帶你去清吧喝點解酒的東西……”說著,我支撐手臂想要起來。

  他卻一把將我撲在身下,嘴唇覆在了我的頸子上。

  好像摁到了心裏的某個開關,我頓時意亂如麻。

  “五叔……,起來,你快點起來……”推不開他,隻能低聲催促。

  他的唇在動,不是親吻,而是呢喃。

  “玖兒,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口齒有些含混。

  我狠狠咬痛了自己的嘴唇,理智便立刻冒了出來。

  “吾競堯,我是不是喝多了?趕緊起來!”聲音有點大,希望引起他的重視。

  果然,聽了我的話,他抬起了腦袋。

  “憑我的酒量,那點酒能喝醉嗎?之所以帶你來‘金侶衣’,就是想灌醉他們、製造跟你單獨接觸的機會。”他苦澀地笑笑,“畢竟,在未來的三年時間裏,這種時機很難再找到。”

  “告訴我,你到底要幹嘛?”昏暗的光線中,我凝望著他的眼睛,希望能找到答案。

  他頓坐在地板上,身側靠著沙發,支起手臂,把五指梳進了發頂。

  “我隻想不受幹擾地、心無旁騖地跟你單獨待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隻要有你在身旁,就夠了。”末了,是深深的歎息。

  我的心,跟著疼了一下。

  他歪著頭,靠近我,“玖兒,我覺得老天爺在玩兒我!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把你安安穩穩地留在身邊。就仿佛,我隻能永遠地把你放在心裏……”

  靜謐的房間裏,隻有他的惆悵語聲,格外撩動心弦。

  我一言不發,想著在亞叔墓前說過的話,一遍遍在心裏重複播放。

  驀地,他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溫溫柔柔,不像以往那樣沒輕沒重。

  “為了我們能夠問心無愧地在一起,我真的做了好多好多……,可是……”又一聲無奈的喟歎。

  我還是一個字都不說,心裏默默叮嚀自己: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得不到我的回應,他也跟著沉默下來。

  良久,複又開口問道,“玖兒,你還恨我嗎?”

  我忍不住回答,“不恨了。”

  “傻丫頭,你怎麽可以這麽善良?我對你犯過的錯,其中任何一條,都足以令你痛恨我一輩子……”喉嚨裏仿佛梗住了什麽東西,阻斷了他的話。

  這次換我輕歎一聲,“我母親的離世,是陰謀,躲不過的;至於孩子,如果你當時得知我懷了孕,想必結局會大不相同吧!還有我母親的骨灰,你不是幫我選了個那麽好的墓園入土為安了麽?你我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冤仇,有的,隻是一層迭一層的誤會。”

  “可是,你在二叔墓前對我說,你我之間沒有可能了。”再度苦笑,“就算你原諒了我,就算你不恨我了,又有什麽用呢……”

  我一時語塞,沒法兒接著往下說。

  他吸了一下鼻子,“玖兒,我現在覺得好難,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心裏藏著多少不能言說的……”

  話沒說完,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是吾自橫。

  他隨手把房門關得嚴嚴實實,這個舉動令我有些不安。

  怔忡一霎,我惶然坐起,輕喚一聲,“哥。”

  他沒有回應,踟躕著,一步步靠近。

  快到跟前,才看清楚他的臉,上麵鋪滿了陰鷙的寒色。

  “你們,在做什麽?”聲音幾欲結冰。

  五叔並未起身,仰頭望著弟弟,無所謂地笑笑,“聊天。怎麽了?”

  “上午才對我說過,她是長輩、你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那你現在在做什麽?”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是揚聲質問。

  我趕忙站起,走到暴怒的男人麵前,“哥,他真的什麽都沒做,隻是跟我聊了幾句。”

  吾自橫轉視我的雙眼,“玖兒,你這是在偏袒他,對嗎?”

  “我沒有!哥,他真的隻是跟我說了幾句話而已!”我的雙手輕輕觸上他的胸口,想推他出門。

  ――酒味很衝,應該喝了不少。

  最不想看見他們兄弟之間為了我這個外人而起衝突,還是盡我所能去避免吧!

  吾自橫望著我,倏然目光迷離地握住了我的手。

  “放開她――”五叔寒聲命令。

  吾自橫沒有理睬,竟然扯了我的手,往唇邊放去。

  幸而我及時抽回,才沒能往下繼續。

  “哥,走吧,我送你去清吧醒醒酒……”說著,往門口拉扯吾自橫。

  然,他卻擺脫了我的扯拽。

  “怕我對他動武,是嗎?”帶著酒氣的話,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隻希望快點把他們兄弟分開。

  遂,不言不語,又伸手去拉他。

  “玖兒,你別碰他!”五叔從沙發前站起,簡單的言辭間,騰著不容忽視的怒火。

  我預感到不好,便擋在了吾自橫身前,“哥,你先走,行嗎?”

  ――五叔若是發起狠來,極可能要了弟弟的性命。

  必須讓實力相對薄弱的人離開,到人多的地方去,這是以前鍾冶教給我的勸架訣竅。

  可是,我卻判斷錯了。

  隻見吾自橫對我微微一笑,旋即,輕輕推了我一把。

  就在我打著趔趄摔向側方的沙發時,他已經一個躍起,撲倒了剛剛站穩、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兄長。

  拳打腳踢之中,我聽見了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