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兒……”是亞叔的聲音，聽上去比之前有了點力氣。

  我側著頭，掩飾自己的心潮澎湃，“你還好嗎？”

  “放心吧，沒事的。胳膊打了個石膏，小腿擦破點皮，回家休養就可以了。”他輕聲安慰道。

  這時，五叔往我手裏塞了塊布角，“喏，你扯住我的衣襟，我來推二叔。”

  我乖乖地攥緊了他的衣服，像個害怕跟媽媽走丟的孩子。

  “不用坐輪椅的，腿上隻是小傷……”說著，亞叔好像要站起來。

  五叔並未阻攔，關切地問了一句，“能走得了嗎？”

  “沒問題。”聽聲音，亞叔已經走了兩步。

  稍後，五叔把亞叔和我安頓在休息大廳，他自己去繳費、拿藥。

  坐在椅子上，我冷得像一大塊冰，從內到外的涼。

  “玖兒，嚇壞了吧？”亞叔用沒受傷的手來撫摸我的手背。

  我定定地“看”著正前方，“嗯，有點意外。”

  他不知所以然地用指肚摩挲著我的皮膚，語調柔和，“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遭受到這種驚嚇了。”

  “好。”我淡笑著，抽回了手掌。

  沒法兒想象，今天早上，他曾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安撫過另外一個女人。

  可能他認為我瞎了，就不會抓到他違背承諾的實錘。

  沒想到，那個女人肆無忌憚地給他打電話，這才穿了幫。

  即便他和她有可能已經很久沒做過了，但，我還是覺得惡心！

  想著想著，就幹嘔了一聲。

  “怎麽了這是？”亞叔緊張地問道。

  我擺擺手，“沒事。想到了惡心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玖兒，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扯唇搖頭，“不用管我，照顧好你自己吧！”

  “你是我的妻子，怎麽能不管你呢？”他的語氣有點急。

  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麽。

  我沒有再搭話。

  少頃，五叔回來了。

  “你們兩個，接下來是怎麽打算的？”他坐到我身邊，沉聲問道。

  “你送我們回家吧！”亞叔代我作了回答。

  五叔笑出了聲兒，“二叔，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自顧不暇，又怎麽能照顧得了她？”

  “我隻是傷了左臂，腿腳也都還好，當然能照顧她。”死鴨子嘴硬。

  五叔咂咂唇，“那，尊敬的二嬸兒，你怎麽說？”

  我沉吟片刻，“亞叔，我們去喬城吧！”

  ――五叔說的沒錯，亞叔現在自顧不暇，也需要別人來照顧。

  我不想回淩家大宅，就隻能去吾家新宅。

  至於我跟亞叔之間的糾葛，還得需要時間來解決。

  無論如何，這次絕不能再姑息養奸。

  凡事有一有二，可是不能再三再四！

  他屢犯屢誓，屢誓屢犯，真是把我當成三歲孩子來糊弄了！

  講真，如果我現在眼睛好好的，絕不會受這種窩囊氣！

  直接打斷他另外一條胳膊，然後召集所有見證過婚禮的人，當眾宣布，婚禮無效！

  反正又沒有注冊，能怎樣！

  可現在不行，我得穩紮穩打地解決問題。

  去五叔那兒，至少心裏能稍微踏實一點。

  亞叔聽了我的話，踟躕了好一會。

  “玖兒，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去新宅住幾天，等我的胳膊好了就回家，行嗎？”雖然同意了，卻給出了時間限定。

  我點點頭，“嗯，等你好了再說。”

  傷筋動骨一百天。

  三個月，足夠解決我跟他之間的事情。

  稍後，五叔打電話讓思昂哥幫他把車子送到南郊去。

  接著，打了輛車，帶我和亞叔回家收拾行李。

  抵達新家院門口的時候，思昂哥已經在那兒等著呢！

  因為他還有事要忙，連門都沒進，又坐上自己的車子急匆匆離開了。

  進門後，我在一樓客廳坐著，亞叔獨自上樓去收拾行李。

  “你們的新家很漂亮！”五叔的腳步響了一大圈，最後給了個牽強的評語。

  我抿唇淺笑，“房子買的時候是裝修好的，其他零零碎碎的物件兒都是亞叔親手布置的。”

  “嗯，看得出來，每一處都是二叔的風格。”說著，走過來，坐到我身旁。

  “那你的風格呢？是什麽樣的？”我隨口問道。

  他忽然湊過來，在我耳旁念了一句，“玖兒的風格，就是五叔的風格！”

  我往旁邊挪了挪，“你能好好說話嗎？要不要我喊亞叔下來，就說我改變主意不去喬城了？”

  “嘛呀二嬸兒，你這麽開不起玩笑麽？”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翻臉就翻臉，有你這樣當長輩的麽？也不太不慈祥了！”

  他話音才落，我已經循聲掐了過去。

  大拇指和食指相當精準地落在他的臉上，迅速捏住了一塊肉。

  “彈性不錯！”說罷，用力掐起，使勁一 ，皮肉之間響起細微的“咯噔”聲。

  “初玖――”他痛得直呼我的全名，“柳腰花態的一個小身子骨，怎能做出這麽凶殘的事情！”

  我把那兩根指頭舉到頭側，滿臉惡相，“你說的，我是個不慈祥的長輩！若是敢再惹我，就不是掐臉了，而是擰、大、腿！”

  當即聽見他在倒吸涼氣，應該是想到那次被我掐慘的經曆。

  很好，就要這種效果。

  在我的“努力”下，樓下氣氛一度達到了最安靜的狀態。

  嗬嗬，心情很糟糕的時候，有這麽個人，可以無節操地瘋一瘋、鬧一鬧，倒是幸事。

  稍後，亞叔提著行李箱走下來。

  聽見他的沉重腳步聲，應該是沒少帶東西。

  五叔起身去接了行李，亞叔過來攙著我出門。

  隨即，直奔喬城吾家新宅。

  一路上，車速不快。

  大家誰都不出聲兒，任氣氛微妙地持續下去。

  抵達新宅，五叔直接把車子開到了樓前。

  臨時決定住過來，我以為一切都來不及準備。

  沒想到，順哥一點都沒有被突襲的慌亂感。

  因為一樓是餐廳和傭人房，所以我們還是住二樓。

  上樓的時候，五叔想抱我，被我拒絕了。

  “告訴我一共有多少級台階，我能自己走。”說著，雙手摸到木質扶手，拾級而上。

  從現在開始，我要鍛煉自理能力。

  不管將來能否做成眼角膜移植術，少麻煩別人一點，我就多一份自尊。

  在叔侄倆喋喋不休的“注意、小心”聲中，我上到了二樓。

  微微出汗，但，很有成就感。

  隨後，我循著記憶中的方位，準確地摸到了亞叔的房門口。

  不過，並沒有進門。

  “競堯，麻煩你幫我另外準備一個房間，好嗎？”不自覺地側頭詢問。

  我能感覺得到，兩個男人在對視。

  沒等五叔回應，亞叔輕歎著開口，“競堯，就讓玖兒去住奕欣的房間吧！”

  “可是，長姐的房間在樓梯右側……”五叔欲言又止。

  言下之意，叔叔的房間在樓梯左側，卻把嬸嬸安排到位置那麽遠的樓梯右側，似乎不太妥當。

  我沒有給他們商量的機會。

  “那就去吧，我喜歡住在奕欣姑姑的房間。”說完，轉身，摸著走廊的牆壁，碎步前行。

  兩個男人都跟了上來。

  “玖兒，別擔心，我可以住在你隔壁的客房。”亞叔急切地表示。

  我沒有回應，腳步未停。

  然，走著走著，五叔忽然驚呼一聲“小心！”。

  與此同時，我的右腳崴下了樓梯。

  也就是在同一瞬間，一隻大手攬住了我的細腰，把我撈在寬厚的懷抱裏。

  從氣味判斷，是五叔。

  “謝謝。”我惶然道謝，然後，想推開他繼續自己走。

  可是，卻判斷錯了方向，身體又往一側墜去。

  正驚恐不已的時候，整個人瞬間懸空，重心落在某人的兩條長臂之上。

  慌亂之餘，趕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因為什麽都看不到，嘴巴一下撞到了他的臉頰上。

  恰巧他好像正扭頭看我，陰差陽錯的，兩張嘴便滑在了一處。

  當感受到了他的粗喘時，我才意識到我們的狀態。

  急忙扭頭、捂嘴，臉上窘得發燙。

  “再也不可以一個人走路了，聽見沒？”柔聲叮囑完，他邁開了步子。

  身後，有亞叔的腳步聲。

  我的心，瞬間騰起了負罪感！

  “讓我下去自己走吧！”輕聲對五叔說道。

  他沒理我，大步流星來到一個房門口，輕輕踢開門板走了進去。

  “這裏是我的房間，床夠大，格局也簡單，適合你住。放心，順哥知道我要回來，剛換的幹淨寢具。”說著，把我放在了床上。

  我在不軟也不硬的床墊上顛了顛身體，隨即，撫摸著手感不錯的棉質床單，“那，你住哪兒？”

  “我住客房，你隔壁的隔壁。讓二叔住長姐的房間，就在你的隔壁。”直接作了安排，都沒有征求他人的意見。

  但，這個安排確是最合理的。

  我和亞叔均沒有異議。

  稍後，為了讓我好好休息，兩個男人一起離開了。

  我躺在床上，瞪著空洞的雙眼，努力回憶這個房間的樣子。

  ――滿屋子冷色調，非常冷，不是一般的冷。

  可是，此刻我卻覺得很溫暖，像沐浴在陽光下。

  翻了幾個身，最後舒坦地仰臥著，雙手在被子上愜意地劃拉。

  驀地，指尖伸到了枕頭下。

  有個什麽東西，硬硬的，觸到了我的指甲。

  稍作遲疑，我把那個小東西夠到了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