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頂多算是偽裝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3      字數:3481
  天亮了。

  我睜開雙眸,盯著眼前的溫暖胸膛。

  雖然沒有健碩的胸肌,但,也毫無贅肉。

  “玖兒……”頭頂傳來憂心的詢問聲。

  我的目光依舊呆滯,“放心吧亞叔,我沒事了。”

  “到醫院做個檢查吧,畢竟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聽語氣,還是有些擔心。

  我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亞叔,我想去參加祭祀和聚會。”

  他一怔,“丫頭,你確定嗎?”

  “嗯,確定。逃避不是辦法!”總要麵對那些人。

  “這種活動通常要鬧上一整天,你現在的身體狀態,能承受得了嗎?”眉頭擰成了花兒。

  沉默片刻,我鑽出他的懷抱,坐了起來,“如果這點小事都不能承受,那我就不是初玖了!”

  他也跟著起身,“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沒有回應,拿起房間內的固定電話,撥通了淩自橫的手機。

  ――他的號碼我早就爛熟於心,之前說不記得,不過是借口。

  接通電話之後,他怏怏地問了一聲“哪位?”。

  “哥。”我輕輕喚道。

  他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初玖?是你嗎?你還好嗎?現在在哪裏啊?”

  “我沒事。你還在別墅嗎?”我淡然應對,跟他的激動形成了反差。

  “是,我還在別墅,過會兒準備出發去陸家。”

  我潤了下嘴唇,“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當即回道,“初玖,剛才我接到父親的通知,他說你身體不舒服,可以不去參加聚會。”

  ――想來定是那個人跟淩伯年溝通過了。

  “還是去吧。等我!”說完,不待他回複,我掛了電話。

  亞叔已經起床穿好了衣裳,“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接過他的備用大衣,裹在身上。

  他幫我整理著衣領,“那我們分頭行動。聚會中如果出了什麽狀況,隨時告訴我,好嗎?”

  仰望著他,我點點頭,“亞叔,多虧有你。”

  “傻丫頭!”撥撥我的頭發,“亞叔決定了,不再啞忍。”

  “什麽意思?”我很是不解,“你想做什麽?”

  “保護你。”說罷,低頭,把嘴唇印在了我的腦門上。

  親完,半擁著我出門。

  雖然一頭霧水,但不能再耽擱時間,我便沒有追問。

  獨自下樓,出酒店,回別墅。

  淩自橫已經在院門口等著了,見我從酒店出來,趕忙上前來迎我。

  “早就該猜到你逃去了酒店,我真笨……”嘴裏碎碎念叨,半擁著我回院進屋。

  進門後,他迫不及待地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哥,倒是你,最好別硬撐著去參加聚會。”

  ――他的樣子有點慘,眉角有塊結痂,青了一個眼窩,走路似乎也不太利落。

  “我沒關係,可以的。”淡淡地苦笑著,更添淒涼。

  說真的,沒法兒不生出惻隱之心。

  我回自己房間找出化妝包,裏麵有一整套國際大牌化妝品,是在巴黎購買的。

  因為平時不太化妝,少數產品隻用了幾次,有的甚至都沒有開封。

  我拿著一次都沒用過的遮瑕膏,去淩自橫的房間,幫他遮蔽臉上的傷痕。

  他就那麽靜靜地端坐著,緊閉雙目,似乎有點不安。

  擦完遮瑕膏,讓他照了下鏡子,大男人竟然臉頰微紅。

  “我這算是化妝嗎?”他故意打趣,掩飾窘態。

  我搖搖頭,“不,頂多算是偽裝。”

  他又抿嘴笑了,樣子跟三年前一樣的靦腆。

  驀地,他拍了下額頭,“看我,差點忘了。”

  說完,快步出門。

  再回來時,手裏提著一件純黑色貂裘。

  “外麵冷,去祭掃的時候容易凍感冒,這件衣服禦寒能力好一些。”說著,往我眼前送了送。

  我沒有拒絕,欣然接受。

  回房去洗漱換衣服,簡單吃了點早餐,我們出了門。

  淩自橫駕車,直接開進了陸家大院。

  我倏然發現,這裏並不是三年前陸非煙讓吾競堯送她去的那個“家”。

  正疑惑的時候,淩自橫輕聲跟我說道,“陸家老宅是四個家族中最氣派的,而陸家新宅,則是四個家族中最華美的。”

  我猜想,這裏便是老宅,而當年我看到的那座古香古色的建築,便是陸家新宅。

  在車位上停下,淩自橫卻沒有下車。

  我左右睨了幾眼,發覺兩旁的車子也並未熄火,應該都有人在裏麵。

  隻是窗玻璃均貼了黑膜,什麽都看不見。

  稍後,一個似曾相識的高瘦身影出現在幾十米開外的側前方。

  他身旁跟著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緊挨著最靠裏的豪車停下。

  然後,他屈身邀請車內的人下來,換乘到黑色勞斯萊斯上。

  如此往複,車位上每輛車子裏的人都統一乘坐陸家安排好的車子。

  輪到我們這輛車的時候,他沒有像對待別的車子那樣恭謹。

  當然是認出了車牌號,――舅甥倆曾經大打出手,這個仇,他還記得。

  可是,當我跟著下車的時候,他卻笑了。

  是那種讓人猜測不透的笑容。

  我若無其事地喚了一聲,“湛舅舅!”

  身旁的淩自橫也跟著叫了聲“舅舅”。

  傅湛沒理外甥,目光毫無遮掩地落在我身上,“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

  “謝謝。”我不卑不亢地道謝。

  隨即,他親自為我打開了勞斯萊斯車門。

  點頭致意之後,我淡然上車。

  他幫我關上車門,謎樣的笑容依舊不散。

  淩自橫坐在旁邊,始終繃著臉色。

  車子緩緩向前移動,高瘦的男人又去請下一輛車上的人換乘。

  幾分鍾後,十一輛同型號的黑色勞斯萊斯從陸家大院出發,魚貫而行,直奔暉城最豪華的墓園“承澤古園”。

  每輛車子前後都掛著黑紗,速度很慢,均保持在四十邁左右。

  令人納悶的是,路上竟然沒有遇到過紅燈,十一輛汽車間距統一,沒有一輛脫離隊伍。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承澤古園。

  這座墓園雖然建在山上,但能把車子開到陸老爺子的墓地旁邊。

  停車,下車,眾人按照輩分的高低自行站隊。

  男人們都穿著中長身的黑色羊絨大衣,女人們則是一水兒的黑色貂裘。

  褲子鞋子甚至是圍巾手套,一應全黑,沒有半點雜色。

  這種場合通常隻需成年的親朋好友來參加,所以,未成年的孩子們都沒有帶來。

  而我,無論從輩分還是年齡算,都是眾人之中最小的。

  遂,隻能站在最末一排的角落裏。

  身側是同樣一身貂裘的淩語橙。

  她也知道今天要收斂心性、不可放肆挑釁,所以隻是用目光剜了我N多次,並未出言不遜。

  前麵在舉行親人告別儀式,主持者據說是位得道高人。

  偶爾能聽見悲切的悼詞和深沉的禱語,隱約可聞混雜的哭聲。

  能分辨得出,女聲是陸非煙,嚶嚶喏喏,仿佛撕碎了春水。

  男聲可能是她的弟弟吧!

  又或者,是陸老爺子的準女婿?

  嗬嗬,誰知道呢!

  從下車開始,我一直垂著頭,感覺有很多道目光接踵落在我的發頂。

  誰想看就隨便看吧,反正又不能把我看化了。

  親人告別儀式結束後,陸家子女隨同高人去旁邊的統一焚化處為陸老爺子燒紙錢,其他人等就在原地守候。

  這時,眾人開始竊聲聊天。

  沒人理我,我也不想主動跟任何人說話。

  可一直低著頭,脖子實在受不了,便抬頭活動頸椎、緩解疲勞。

  不期然撞見亞叔的目光,暖暖的,投在我的臉上。

  我衝他眯眸淺笑,餘光卻發現另一個人似乎也在看我。

  猛地轉頭望去,是跟我站在同一排的淩自橫。

  同樣報以微笑,然後再度低頭。

  “賤人!”身旁的淩語橙忽然惡狠狠地低聲罵道。

  我隻當沒聽見,――若是現在跟她吵起來,沒人會向著我這個“庶女”。

  見我不回應,她可能是覺得無趣吧,便不再罵了。

  寒風四起,終於有人忍不住跺腳取暖。

  就在眾人冷得紛紛打哆嗦的時候,陸家子女從焚化處回來了。

  我依然垂首,不想看見那對璧人並肩而行的身影。

  接著,祭祀收尾,到了親朋好友獻花送祭語的環節。

  傅湛親自為大家發放鮮花,並不是祭祀常用的白菊,而是白色馬蹄蓮。

  從他那接過花束,我手中還多了一張紙條。

  這人果然不想安生。

  我沒有馬上打開,隨手放進了貂裘口袋。

  大家手持白色馬蹄蓮,按照輩分高低循序走過陸老爺子墓前,獻花,送上祭語,做最後的告別。

  這個程序過後,祭祀便結束了。

  眾人紛紛上了來時乘坐的車子,被送到盛宴酒店。

  午餐算是答謝宴,席間,陸非煙代表主家向親朋好友們道謝。

  菜肴很豐盛,以中餐為主。

  我隻管低頭吃東西,不跟任何人有眼神上的接觸,包括亞叔。

  沒人飲酒,用餐速度很快。

  飯後,大家又乘坐勞斯萊斯回了陸家大院。

  在院內停車場,紛紛坐上自己的車子,回各自的處所去換衣服。

  然後,再馬不停蹄地回到大院,正式參加小年聚會。

  形式化地折騰著,――有錢人的世界,我真的不太懂。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今晚的聚會,絕非單純地吃吃飯、喝喝酒、跳跳舞、聊聊天那麽簡單。

  好吧!

  既來之,則安之,靜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