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當心傷著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3      字數:3470
  一瞬間,我睡意全無。

  因為顯示器畫麵上不止淩自橫一人。

  還有個高大的身影,垂手立在明晃晃的燈光下。

  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之間的距離大概有半米多。

  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可以確定的是,二人在交談。

  我不禁圍著被子坐起來,緊張地關注著監控畫麵。

  看情形,氣氛似乎還不壞。

  或許那個人在小輩麵前有所顧忌吧!

  既然找不到我,應該很快就會離開。

  這麽想著,我又歪頭倒下去。

  可是,腦袋剛挨到枕頭,就見那人出其不意地衝淩自橫揮了一拳。

  從動作幅度能看得出,力道很大。

  淩自橫瞬間倒地,掙紮了好一會,也沒有爬起來。

  那人走過去,低頭說了句什麽。

  然後,轉身往外走。

  我被嚇呆了,等那人出了門,才意識到自己將要麵臨危險。

  ――他一定會挨個房間找我。

  那個暴怒的樣子,就算不把我撕碎,也會讓我死在床上。

  逃是逃不掉了,隻能求救。

  我慌亂地拿起手機,給某個熟悉的號碼發了“救我”兩個字。

  然後,跳下床,輕手輕腳拖著桌椅去堵房門,――雖然有上鎖,可是根本承受不住男人的暴力。

  那人已經衝進隔壁房間,嘴裏還嚷嚷著“小野馬,你給我出來!”。

  我屏住呼吸拚命拖拽桌椅,額頭很快便滲出汗來。

  奈何地毯發滯,雖然能隱藏聲音,但也影響進度。

  當他踢響房門的時候,我剛把桌椅拖過來。

  一腳沒踹開,他當即確定人就在這個房間內。

  “小野馬,開門!”沒有接著踢踹,而是站在走廊裏高聲呼喊。

  聲音有點沙,蘊藏著無盡的怒火。

  我沒有回聲兒,用力推著桌椅,擠靠在門板上。

  他意識到我不會主動開門,更加怒火中燒。

  “你給我躲遠點,當心傷著!”警告完,抬腳踹門。

  連續幾腳下去,門板被踢出了個大窟窿。

  他的聲音更加清晰地敲響我的耳鼓。

  “丫頭,聽話,快點開門!別逼我怒不可遏!到時候,你很有可能會受傷!”寒冽的警告聲。

  我還是不回應。

  恐懼,無邊無盡的恐懼。

  眼看著桌椅在一分一毫地移動,我跪在地毯上,雙手推住桌沿。

  門板受到重創,由桌椅傳導給我,震得身子開始發抖。

  就在這時,淩自橫從那間屋子裏跑了出來。

  “你不能這麽對她――”嘶吼著衝向那個人。

  聽響動,兩人又打了起來。

  但很快,淩自橫就沒了動靜。

  連輕吟聲和悶哼聲都沒了。

  “哥,你還好嗎?”我顫著聲音問道。

  回應我的是那個人的咆哮,“小野馬,你隻關心他,不關心我,是不是?”

  “他是無辜的,求你別傷害他――”我大聲喊道。

  踢打聲停了下來,男人的聲調抑揚頓挫,“好啊,你乖乖出來,我就不傷害他!否則……”

  我知道這是陷阱!

  咬了咬牙,斷然拒絕,“不,我是不會出去的!”

  他竟然大笑幾聲,“很好,這才是我喜歡的小野馬!夠無情!”

  我不禁搖頭,心說,論無情,誰能比得過你!

  沒有聽見我的回應,他又開始踹門。

  力道比剛才大了許多。

  眼看著門板就要碎開,我焦急地撒目四處,尋找自衛的武器。

  可是滿屋子連個銳利的物件都沒有!

  當看見窗台的時候,心中刮過凜冽的冷風,我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與其被他抓住之後肆意淩辱,莫不如搏上一搏。

  這麽想著,放開桌沿,直奔窗戶而去。

  就在我剛剛推開窗扇之時,男人已經破門而入。

  我不敢回頭,一躍而起,跳上了窗台。

  心知若是立刻就跳下去,他一定緊隨其後,還是沒法逃脫。

  於是,我轉身蹲在窗台上,大聲嗬斥,“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二樓,並不是太高。

  對於從小到大上竄下跳慣了的我來說,平安落地沒什麽難度。

  但,還是對他構成了震懾。

  在地中央止步不前,他擰緊眉頭,摣開雙手。

  “丫頭,這種玩笑開不得,趕緊下來!”怒火似乎被強行壓了下去。

  我神色哀戚地搖頭,“吾競堯,你就是想逼死我!”

  刺骨的寒風吹來,撩起我的長發,在半空中飛舞。

  他愣了一下,放柔了聲音,“我怎麽舍得讓你死!下來,聽話。這麽冷,會凍壞的!”

  “下去?接受你的淩辱和蹂躪嗎?吾競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又做了那麽多傷害我的事!以愛之名滿足一己私欲,你也算是個男人!”我嘶啞地喊道。

  寒風一襲,後背像結了冰似的。

  好冷!

  可就算是再冷,我也不要到他身邊去。

  身冷終歸好過心冷罷!

  “小野馬,你下來!我保證,不碰你一根頭發!”他豎起三根指頭,作發誓狀。

  我苦笑著,“別騙我了!從相識到現在,你無時無刻不在騙我!是不是好不容易遇到了個傻姑娘,就舍不得放手,想把她騙死為止啊?”

  他沉默了幾秒鍾,放下手臂,眯眼看著我,“隻要你現在下來,我答應你,這輩子再也不騙你!”

  “你的狗屁誓言,在我這裏已經一文不值了!”聲音比寒夜的氣溫還低。

  可我卻覺得心底騰起了炙熱的火焰。

  不是怒火,是悲極而生的灼熱。

  “小野馬!”男人的耐性耗盡,態度又粗野起來,“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所以,你還是死了逃走的心吧!”

  嗬嗬,他對我,也不過如此!

  陸非煙一個電話就能令他不遠萬裏飛回去相陪,而我,就隻有聽擺布的份兒!

  “吾競堯,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放開我了?”我淒厲地質問。

  他鼓了鼓腮幫,搖頭,“丫頭,就算你死了,我也會追到陰曹地府去找你。”

  “為什麽不肯放過我?為什麽――”話音未落,凍僵的手指猝然毫無預兆地鬆開。

  然後,我整個人就像落葉一樣墜了下去。

  在掉落窗台的那一刻,眼睜睜看著男人飛身躍了過來。

  與此同時,淩自橫在房門口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我的名字。

  下一個瞬間,我的身子剛剛躍出窗口,男人便攬住了我的腰。

  他往上兜了我一下,以風一樣的速度,跟我調換了位置。

  緊接著,我們一起落了下去。

  時間像凝固了似的,在半空中跟他對視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眼中的星星。

  其實墜落過程隻有短短不到一秒鍾。

  落地之後,我身下軟軟的,暖暖的,還有熟悉的馨香伴隨著溫潤的氣息吹拂而來。

  “小野馬,我說過,就算是死,我也要追你而去!”男人的琴音在耳際回蕩。

  下意識想問他是否安好,卻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便是亞叔焦灼的詢問聲,“玖兒,你還好嗎?”

  話音未落,人已經到了近前。

  庭院燈不是太亮,但足可看清現下的狀況。

  ――我落在了吾競堯身上,吾競堯落在了鬆軟的積雪上。

  亞叔脫下大衣裹住我的身體,把我穩穩地打橫抱在懷裏,然後看了侄子一眼,“競堯,你怎麽樣?”

  男人依舊仰麵躺著,沒有起身,隨手抓了一把雪,揚起,“我沒事。你趕緊帶她回房。”

  連聲稱呼都沒有。

  亞叔便不再管他,抱著我快步離開。

  他沒有回樓裏,而是直接出了院子,回到酒店房間。

  我已經冷得蜷成了一團。

  蓋了三層被子,還是不頂用,抖得像篩糠一樣。

  奇怪的是,體表溫度正常,心裏甚至熱得像是著了火。

  可就是覺得冷,止不住地打哆嗦。

  思維已經被抖散了,滿腦子都是墜樓時的畫麵。

  ――他飛奔過來,跟我換了位置,做了我的肉墊……

  見我怎麽都暖不過來,亞叔急瘋了,說了聲“等我”,然後便衝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再出來時,他隻穿了條四角褲。

  除了臉膛,渾身上下通紅一片,就像煮熟的螃蟹一樣。

  我想問他怎麽了,剛張嘴,就咬了舌頭。

  “丫頭,別怕啊,馬上就暖和了!”說著,他掀開被子鑽了進來。

  一陣暖意襲來。

  隨即,更加溫暖的懷抱把我的身體圈了起來。

  臉頰貼著他的胸膛,滾燙的皮膚給了我無形的安全感。

  怎奈,心頭的寒意卻固執地不肯離去。

  我在他的環抱中哆嗦著,少頃,耳側驀然響起深沉的歌聲。

  旋律剛起,便知是《玫瑰人生》。

  低沉的男中音,浪漫的法語,纏綿的歌詞,我的心瞬間沉入溫暖的海洋。

  漸漸的,身體不抖了,疲憊感接力襲來。

  昏昏沉沉之中,亞叔的手機響了。

  他停止唱歌,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

  隱約聽見對麵在問“她怎麽樣了”。

  “一直發抖,現在終於緩了過來,應該是睡著了。你呢?”亞叔的聲音很輕。

  電話那端似乎籲了口氣,“我沒事。幫我照顧好她。”

  “這個不用你說!”亞叔的語氣稍微有點硬,“大半夜的,你不該跑過去打擾她,還逼得她跳了樓!”

  對方沒有辯解,沉默幾秒,再度開口,“明天別讓她去參加聚會了,我會跟他父親說的。還有,你也別去了,陪著她吧!”

  亞叔淡然回道,“你現在麻煩纏身,還是管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