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刀子也會去
作者:
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3 字數:3480
沉默了一會,忽然目光凝重地盯著我,“初玖,舅舅真的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是不是?”
我咂咂嘴唇,把頭埋在臂彎裏,悶聲回答,“嗯。”
俄而,有一隻溫暖的手掌覆住了我平放在桌上的右手。
“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篤定的口吻,立誓般鄭重。
我抬頭看著他,踟躕著,猶豫著,嘴唇翕動,“謝謝大哥。”
第一次這麽稱呼,有些別扭。
他微微蹙起眉頭,被燙了似的收回自己的手掌,不作停頓地起身,出門。
我扭頭去看他的背影,嘴角不禁扯出一個明媚的弧度。
日子貌似太平了一些。
我又回到了三點一線的生活之中。
――積攢能量,是當前的要務。
也許是因為表現良好,淩伯年特準我每周末去看一次彩姐。
但,不準外宿,晚飯前必須回來。
也罷,隻要能母女團聚,怎麽都好。
明天又是周六,我早早做好了準備。
可是,黃昏下課的時候,卻被告知明天不可以出門。
“為什麽不讓出去?”我苦著臉問淩自橫。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成了我的特定監護人。
淩家大大小小的決定,都由他來通知我。
“因為明天是農曆小年,要舉辦家庭聚會。”他耐著性子解釋。
“你們家人都煩我,何苦在大過節的讓我給你們添堵?還是放我出去吧……”我開始撒潑耍賴,抱著他的胳膊不停搖蕩。
“父親特意叮囑,要你留在家裏參加聚會。”他的身體被扯得晃來晃去,表情略有無奈。
我鬆開他,沮喪地堆坐在沙發上,“可明天不止是小年,還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必須回去看媽媽。”
淩自橫想了想,“或者,等聚會結束之後你再去也不遲。”
我立刻打了雞血似的跳起,“聚會幾點結束?”
“家庭聚會通常是上午十點鍾開始,差不多下午三點能結束。”
“讓我算算哈!三點結束,三點半到家,五點半往回走,趕得上六點的晚飯……”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抖了抖,“兩個鍾頭時間,夠用了。”
他又抿嘴微笑,“你開心就好。”
“當然開心!”衝他眨眨眼睛,我抱起課堂筆記跑出書房。
回到臥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彩姐打電話。
“媽,明天淩家有個什麽鬼聚會,我得下午才能回去看你。”我略帶歉意地說道。
她沉默了片刻,“哦。沒關係,能回來就好。”
掩飾不住的失望。
“白天讓老王抽時間陪你會兒,我下午回去哈,乖!”雖然是哄小孩的口吻,心裏卻隱隱作痛。
“丫頭,明天你一定要來啊……”彩姐的聲音有點小抖,“媽等你!”
我一怔,語氣發澀地回應,“放心吧,就算下刀子我也會回去的。”
收了線,心情愈發地沉重。
但凡傳統節日,老王隻能用一丁點時間來陪伴彩姐,其餘的大塊時間都要跟他的家人在一起。
這種時候,彩姐的孤單可想而知。
“媽,忍一忍,等我再強大一些,就能一直陪著你了。”咬了咬牙根,我在心底說道。
晚飯後,淩自橫跟我並肩出了餐廳。
走到二樓的時候,他沒有回房,而是陪我一路上到三樓。
傅湛從醫院回來就搬到了一樓客房,現在整個三樓都是我的地盤。
在走廊裏站下,我戳了戳淩自橫的胸口,“有什麽事就說吧!”
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大哥“動手動腳”,是我的惡習。
他從來不反抗,也沒有流露出嫌惡或者不耐的表情,我就變本加厲起來。
當然,隻在我們獨處的時候。
“答應我,明天的家庭聚會,絕對不可以鬧事。”神態蠻嚴肅,而且用了“絕對”二字。
“家庭聚會而已,要這麽緊張嗎?”我有些不解。
他微微頷首,“不是我們淩家人自己的聚會,而是四大家族的成員聚在一起過節。”
“哦?四大家族?”我瞪大雙眸,立刻想到了“蔣宋孔陳”。
“是暉城四大家族,淩家、吾家、陸家、齊家。”他依舊正色。
我聽了,腦洞大開,“0567?”
淩自橫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別處,“我跟你說正事呢,嚴肅點。”
“哦。”我收起了戲謔的神情,心想,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木有。
他繼續往下說,“四家的曾祖輩一起長大、聯手創業,在馳騁商海的過程中結下了過命的情誼。從那時候開始,每年農曆小年這天四家都要聚在一起,今年輪到淩家做東。”
我有點好奇,“其他三家現在發展得怎樣?”
“隻有我們淩家始終盤踞暉城,現在另外三家都在別處發展壯大。雖然平時大家偶爾也會碰麵,但四家齊聚的機會卻隻有這每年一次了。”末了,還輕歎一聲。
我嘖了下嘴唇,抬手拍拍他的肩,“安啦,我不會惹事兒的,放心!”
話是這麽說沒錯,就是不知道事兒會不會來惹我了。
第二天早晨,在去餐廳的路上遇到了淩語橙。
這還是她回國休假後我們第一次單獨碰麵。
“死野種,你給我小心點!要是敢在今天的聚會上四處勾搭男人,一定讓你不得好死!”抹得猩紅的嘴唇裏冒出狠毒的字眼,十足的惡婦。
我上前一把揪住她的低領口,不甚圓潤的部分即刻若隱若現。
“你要幹什麽?”她不無驚恐地詰問。
周圍沒有別人,而且還是監控死角,難怪她會心生懼意。
既然知道害怕,幹嘛要惹我呢?
真是個一等一的賤人!
我嬉笑著湊近她的臉,嚇得她直往後仰身子。
“小賤人,你放心,今天所有的男人都留給你。從十六歲到六十歲,全給你當老公!隻要你這個沒什麽料的身體承受得起就行!”說罷,我猛地鬆手,頭也不回地直奔餐廳。
“齷齪!”顫抖的罵聲在我背後響起。
尼瑪,也不知道是誰齷齪在先!
不過,任平時再怎麽明掐暗鬥,餐桌上總是一片祥和。
自然,都是做給大家長看的。
惹惱了他,挨罵事小,斷了零花錢就不好了。
每個人都深諳這個道理,每餐飯都吃得十分消停。
大不了誰都不瞧誰,即便瞧見了也當對方是透明的。
表麵功夫,誰都會做。
九點整,淩自橫奉了父命,扯著我到大門口泊車處去迎候客人。
此類事情原本是由傅湛負責的,因了他重傷未愈,淩伯年便把一應事宜都交給了大兒子。
而這位替我操碎了心的大哥,許是怕我再鬧出事端,恨不得時時刻刻把我拴在身邊。
天有些陰,一點也不冷,是要下大雪的征兆。
我穿得暖暖的,垂首站在淩自橫身旁,權當自己是個木頭樁子。
每有客到,聽他怎麽稱呼,我就跟著嗓音含混地稱呼一下。
別說正眼兒瞧瞧客人,連頭都不肯抬。
然後,一同把人送進樓裏。
我總是低眉順眼地走在最後,隨他們寒暄攀談,隻當自己是聾子和啞巴。
不出一個小時,人都到齊了。
淩自橫帶我回了樓裏。
作為長子,他得陪在父親身旁,跟世交的叔伯弟兄們聊天。
借此機會,我溜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去坐著。
俄而,忽然響起一聲十分細微的貓叫。
我低頭四處尋找,發現桌腿旁趴著一隻很小的純白色折耳貓。
它很溫順,任我彎腰抱起放在桌麵上,不躲不逃。
“小可愛,你是從哪兒來的啊?”摩挲著它的毛發,我輕聲問道。
“喵――”它回了一聲,可惜我聽不懂。
聽說這種貓因為天生的基因缺陷,帶有不可逆轉的遺傳病,一旦發作,終生疼痛,且行動不便。
唉,可愛又可憐的小家夥!
我正感慨之際,一個特別溫和恬靜的聲音傳了過來,“露露――”
小貓兒即刻又“喵”了一聲,似回應。
我抬頭望去,但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向我走來。
她足有一米七的身高,月白色改良旗袍穿在身上,比例完美,曲線玲瓏。
再細看,青絲順直及腰,皮膚白皙嬌嫩,五官清秀,妝容精致,動作優雅,氣質高貴,妥妥的一枚大美女。
“初玖,露露沒有叨擾你吧?”說話間,人已經到了眼前。
我笑著搖頭,“沒有。這麽可愛的貓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略有不舍地放手,讓小貓回到主人的懷抱。
女子在我對麵坐下,目光似水般溫柔,“剛剛是不是在外麵站了好久?冷沒冷?”
多麽動聽的聲音,像一縷春風拂進心田。
“不會,我不怕冷。”未等話音落地,就覺得自己粗聲粗氣。
她伸出纖纖細指在我的手背上撫了撫,“嗯,還好,不涼。女孩子就是要學會愛護自己,千萬不能凍壞了身體。”
來自陌生人的關懷讓人心暖,或許是她太美了,竟隻覺得善良,並不感覺突兀。
“謝謝。”我努力勒細聲線,令音調柔和一些。
她恬淡一笑,嫋然起身,“那我先去別處了,晚點我們餐桌前見。”
我被感染得莞爾點頭,“好的,一會見。”
就在她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有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非煙,你在做什麽?”十分熟稔的語氣。
本想起身相送的我登時如巨雷轟頂般怔在了原處。
這個聲音,真的好耳熟。
會是他嗎?
心中一悸,卻不敢側頭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