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前，營地已經燈火通明，殺牛宰羊不過是基本操作，便是平日當中少有的酒水，也被陸繹集中起來，今日發放下去。

  不管平日過得多苦，但過年過節，總的吃上一頓好的。

  麵條這類更符合陝北漢子食物更是管夠，足以讓人人都吃上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羊肉臊子麵。

  平日沒吃什麽油水的榆林軍紛紛大塊吲哚的時候，陸繹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寧夏鎮使者趙佑，敢問將軍可知自己已經大禍臨頭？”來者三十五歲上下，一派紹興師爺的模樣。

  “大膽，我家侯爺麵前，怎可叫你造次！什麽大禍臨頭，我看你是妖言惑眾。”陸繹還未說話，他身側的衛士便大吼一聲，幾欲抓人滅口。

  “不急，他是本侯請進來的，先問幾句話，再砍了也不遲。”陸繹擺擺手，說出的話卻不帶任何溫度。

  好一個不怒自威！

  “啊……”趙佑倒吸一口涼氣，飛快的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陸繹，前倨後恭起來。

  在整個大明西北，能夠稱作侯爺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平海侯陸繹。

  明明不在寧夏鎮外陸繹，為什麽在自己麵前。他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

  他心中惴惴不安，並無竊喜，隻有驚悚。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路易的話，那早先準備的一套說辭，脫身的法子，便沒用了。

  陸繹的眼睛可是容不得半點沙子，不然也不會有哱拜不得已而謀反之事。

  “學生見過侯爺。”趙佑猶豫再三，還是拜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行禮。

  不管陸繹陸繹是真是假，可那五大三粗的衛士是真的。

  “本侯並非是文官，也不是你的師長，口稱學生的應該是本侯才對。本侯剛剛還想找人探討一下如何反叛大明而不被族滅，正好，趙先生您來了。”陸繹目光灼灼，審視著來人。

  隻見趙佑額頭上汗水流淌，嘴上的笑容也無比幹澀，身子更是直不起來。

  “小人趙佑奉寧夏總兵之命而來……”

  “寧夏總兵？你說的是尹秉衡的話，他不日便到了，無須你通傳。”

  “是寧夏總兵，哱拜……”

  趙佑仗著膽子，話剛剛出口，便被陸繹打斷。

  “那個逆賊何時成了乞慶哈的寧夏總兵？這下朝廷就算想要不殺他全家，也是不行了。”陸繹踱步，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就算他把乞慶哈的腦袋送來，本侯也得殺了他！”

  “不過本侯還有一個問題，這一次是他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是哱將軍聽聞大明天軍到來，又不是海瑞那樣的酷吏，才派小人的前往，願意重歸大明，擒獲乞慶哈，獻給陛下。”趙佑信口胡謅。

  造反是什麽罪，在大明當官的沒一個不清楚。

  “就他？”陸繹哂然一笑：“他想要反叛我大明，就讓他反叛好了。謀逆大罪，當抄家問斬，死的是他。”

  “至於你，交出你的項上人頭，朝廷就會寬恕你的罪過。”陸繹笑的趙佑麵如死灰。他聽說陸繹不近人情，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是照章辦事。

  隻是蕭家兄弟這樣的罪魁禍首都能洗白，他為什麽不能重回大明？

  “來人，把他拖下去，砍了之後，把人頭送回寧夏城！讓城裏麵的人看看得罪了我大明是什麽下場！”

  陸繹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侍衛就要上前拿人。

  “侯爺莫急，侯爺莫急。”趙佑聲音都急的尖銳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並非是我想反叛大明。”

  “而是哱拜那個蠻子，麾下千餘人都是的韃靼人，城中其餘駐軍一個不慎，便被一鍋端了。小人這樣的文職莫說是反抗，便是刀都提起不來。隻能忍辱負重，得了今日的機會，便來見麵侯爺。”

  “方才小人派出探馬，見侯爺沒有拒人於千裏之外，才敢仗著膽子進來。現在一看侯爺果然是深謀遠慮，胸有成竹……”

  雖然還是第一次見到陸繹，可他誇人的話就像是不要錢一樣，一個勁的從嘴巴裏麵往外蹦。

  “莫要說這些，你先將乞慶哈的所在說出，不然本侯現在便砍了你的腦袋。”

  “小人不知道乞慶哈何在。”趙佑委屈巴巴，他在寧夏城中，雖然身受哱拜信任。可哱拜都不知道乞慶哈何在，隻能派人往南傳遞消息。他自然更不清楚乞慶哈現在藏身在什麽地方。

  “那要你何用？”陸繹大為失望，他本以為能夠弄清楚乞慶哈的部署，一戰而定。

  沒想到韃靼人也不知道乞慶哈在什麽地方。

  難道這麽多天就真的白等了？

  “不過小人願意將寧夏城獻給侯爺。”眼見陸繹臉上是止不住的失望，趙佑心一橫，索性將自己的底牌全部掀出來。

  “小人方才出城便是偷偷出來的，什麽哱拜想要歸順大明都是假的。哱拜此人頗為自負，對大明的賞賜是一應收下，但對大明並無忠誠。”

  “這些年，他在寧夏鎮，多倚重的是他麾下的韃靼人。雖然每戰他都有所斬獲，可那些斬獲八成都是韃靼人的牧民，亂兵，而非交鋒後斬獲的。”

  “真要遇到大仗，他向來是明哲保身。”

  “如今他坐鎮的寧夏城當中不乏心向大明之人，隻是哱拜強力彈壓，才沒有生亂。”

  “但隻要侯爺一聲令下，小人就能說服城中人，讓寧夏鎮立馬回歸大明！”

  帳篷之外，聞訊而來的榆林軍將領麵麵相覷，他們沒有獲得陸繹的召喚，是不能進入帥帳當中的。

  可裏麵擲地有聲的話，還是叫他們詫異。

  這孫子不是來說降榆林軍的？怎麽一轉眼就把寧夏城，賣的一幹二淨，這仗還能不能打？

  之前還對陸繹心中懷疑的將領們，這下才算真的折服。

  緊緊依靠一麵大旗，就能讓寧夏鎮撥亂反正，讓哱拜成為甕中之鱉。

  這翻雲覆雨的手段不愧是京師出來的人，是錦衣衛都指揮使。

  在寧夏城外這幾日，陸繹一直都表現的極為低調，說是愛兵如子是不可能的。但在衣食住行上麵，都是跟尋常士卒幾乎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