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大明還沒有燃放煙花爆竹的習俗。

  戰爭讓寧夏城死寂，守城的韃靼人心思渙散，他們在大明人的新年當中，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

  趙佑去而複返，步履蹣跚的回到寧夏城下，坐在吊籃裏麵，回到城牆上便是怒罵：“凍死爺爺了。那大明軍營戒備森嚴，我求了半晌，也沒人讓我們進去。”

  “那城外的明軍，究竟是榆林軍，還是征南軍？”守軍將領不關心這個，他隻想知道城外的敵人究竟是那一支明軍。

  “據我看，那就算不是征南軍，也要說成是征南軍！”趙佑看了他們一眼，道：“而且，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城外的明軍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在等春天一鼓作氣吃掉我們。”

  “不能出城！”

  最後，他說出自己的想法：“等過完年，就立馬北上，去草原！”

  “去草原？”守軍紛紛側目，有些為難。他們都跟大明有所聯係，一時間想要割舍，都不大樂意。

  “對，去草原！”趙佑不是傻子，冬季作戰韃靼人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對手。更別說持續數月的戰爭了。

  戰爭時間越長，大明的戰爭機器就轉動的越快，源源不斷的物資運輸到了前線。

  反觀韃靼人，除了部分幸運兒，他們大部分人穿的都還是秋冬時節的衣服，根本就沒有足夠禦寒的物資。

  即便乞慶哈是許多韃靼人認為的大汗，能夠一呼百應。可仍舊有韃靼人的部落不斷脫離他這個大汗的掌控，逃散四方去了。

  所以趙佑才能輕而易舉的出城，為他們尋求一條活路。

  可趙佑帶回來的並非是活路，而是死路。

  明軍堅壁清野，態度十分明顯。

  不打，熬死你！

  “隻能這樣了。”將領們沮喪，卻又毫無辦法。他們不敢冒險去聯絡大明，隻能幹巴巴的等著大明動手，自己被動防禦。

  “侯爺，小人能做的就這點事情了。”步履緩慢的走下城牆，趙佑揉著自己的膝蓋，想著陸繹的承諾，長長的歎了口氣。

  回城潛伏，等待命令。

  在他的算盤當中，陸繹應當為了寧夏鎮而寬恕自己，給予自己優待。

  拉一派打一派是大明的慣用手段……

  榆林軍營地當中，將士們一片嘩然。當他們聽到陸繹說不取寧夏城的時候，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侯爺，為何不要夜襲寧夏城，將其拿下？”有脾氣暴躁的忍不住質問。這樣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錯過之後想要再度拿下，就得花費多少功夫！

  “營帳重地，豈容你等放肆！都給我速速退下！”軍士大怒，道“我家侯爺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你等下屬，是想以下犯上？”

  “末將不敢。”

  此言一出，榆林軍的將領們臉色難看起來，他們這時才會想起，自己麵前和煦，談話總是讓人如沐春風的陸繹，是征南軍統帥，錦衣衛都指揮使，大明的平海侯！

  “不要嚇唬他們。”陸繹笑笑，命人送上熱茶後道：“諸位都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應當知道本侯心中所想。又為何不拿下寧夏城！”

  燭燈被多點亮了幾個，在展開的地圖上麵，陸繹一手指著寧夏城，不疾不徐的開口：“為將者當謀一世，而非一時。”

  “本侯與諸位在這曠野之上立下營寨，苦苦等到新年也不回家。諸位有所抱怨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行軍打仗萬萬不能意氣用事。”

  當眾將紛紛稱是的時候，陸繹又才道：“青銅峽傳來消息，蕭如薰即將北上，而在數日前，乞慶哈便已經拔寨南下。”

  “可有人能夠回答我，如今乞慶哈身在何處，他又想做些什麽？”

  他質問，明知道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這個答案。

  “末將不知……”

  “斥候來報，從三日前，惠安堡附近就韃靼人活動的蹤跡。”

  “什麽？”有的人早就聽到過這個傳聞，此刻波瀾不驚。但更多的人壓根不知道韃靼人已經從固原州北上，到了榆林鎮的消息。

  “會不會隻是韃靼人的斥候？”有人懷疑，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讓他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寧夏城還在韃靼人手中，韃靼人的大軍便要到來。到時候內外夾擊，這大營如何堅守？

  “在惠安堡被我殺敗的就是韃靼人的第一波斥候。”陸繹搖頭，韃靼人的斥候重來都不是單獨出現的。往往一支斥候之後，還有第二支，第三支。

  熟知韃靼人秉性的將領們更加難以理解陸繹要將即將到手的寧夏城拱手相讓。但這一次，他們沒有冒昧的說出不該說的話。而是靜靜等著陸繹的解釋。

  其實，陸繹不解釋，他們也會坦然接受。在大明為官，除了海瑞那樣會蔑視權威的人之外。

  大部分的官員對於頂頭上司都是敬畏的。

  尤其是陸繹這樣的大人物，無論是做什麽，他們都隻能俯首聽命。

  對於乞慶哈所在何處，陸繹早就吃不準了。一路以來，不斷有消息匯攏，讓人產生一個乞慶哈現在仍舊在青銅峽以南的錯覺。

  可是現在，隨著身後的痕跡越來越多，他真不知道自己身後的是疑兵，還是青銅峽的乞慶哈才是疑兵。

  在另外一邊，看到陸繹正在思索，將領們互相看看，無一人打破平靜。他們都是沙場的宿將，防守一道都是頗有心得。現在陸繹擺出一副死守的樣子，反而讓他們安心。

  至於來得是哱拜還是乞慶哈，他們更希望是後者。

  大明對於亂臣賊子一般都是砍了了事，擒獲這樣的人獲得功勳也是屈指可數。反倒是乞慶哈這樣的敵國首腦，落在自己手中的話，封侯拜將倒也是順理成章的。

  “侯爺！東邊來了一支騎兵！”

  門簾驀地被掀開，在一眾人還未被迎麵的冷風吹得一個激靈的時候，這一消息便讓他們牙齒打顫。

  “這都半夜了，他們為何不安營紮寨，反而要來寧夏城？”有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