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已經被徹底摧毀，隨著著甲的蕭如薰撞入門廳，本就殘破的房屋，再也承受不了連日積雪的壓迫，轟然倒下。

  白雪紛飛，宛如又一場好雪落下。

  蕭如薰裹了裹自己的狗皮帽子，呼出一口白霧，鬱鬱道：“俘虜隻有一個，隻怕不能讓對自證了。”

  他身後的騎士卻笑道：“把總莫要驚慌，此處韃靼人雖然隻剩一個。然百步之外還有敵寇可殺，還請把總挪步。”

  等蕭如薰挪步到百步之外的時候，這裏的交鋒也告一段落。韃靼人留下三四具屍體後，便轉身逃走。未曾及時走脫的七八人與他們的戰馬一道，變成了大明軍士的功勳。

  “侯爺！”陸繹姍姍來遲，他來的最慢，與之並行的韃靼人過於謹慎，始終沒有入陸繹的百步之內。而是遠遠看著，見事不可為便調轉馬頭，朝著西麵奔去。

  “韃靼人馬上來了。”陸繹看了一眼戰場，在看了一眼被困成粽子的俘虜，大手一揮，便要朝著北麵而去。

  “韃靼人來勢洶洶，還請侯爺回城指揮三軍。”這下，征南軍也不願意了。他們這些老軍伍不怕在野地裏麵，咬著肉幹，吃著雪，跟韃靼人纏鬥。

  唯獨陸繹不行。

  他非但不能在外繼續流浪，反而要去固原城指揮大軍。

  “來不及了。”陸繹仍舊是搖頭，韃靼人看似是收斂了北麵斥候，可靠近之後，他才悚然發現韃靼人的斥候仍舊在固原城北十裏活動。

  韃靼人的活動範圍的確縮小了，但他們沒有縮小到放任大明騎兵肆虐的地步。

  “至少有數百騎都藏匿屋舍當中，在前夜落雪後，便沒有回歸營寨，而是就地休整。”

  “怪不得他們最近消失不見，原來他們在暗中觀察我軍動向，想要雷霆一擊……”蕭如薰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韃靼人要拋棄暖和氈棚，跑到四處漏風，偏離道路的屋舍當中，靠著一張羊皮襖子取暖，躲避過自己的偵查。

  “我軍虛實已經被乞慶哈看的一清二楚，他現在無論北上還是南下，固原一地始終拚湊不過騎兵與之交戰。”

  陸繹神情沉重，默罕默德“被俘”之後，葉爾羌人這一群體也變得不可信，變成累贅。

  想要葉爾羌人出城作戰，至少要有同等數量的明軍在一旁督戰才行。可現在，這方圓不過百裏的固原城裏麵，明騎攏共才五六百人，加上火槍兵，也難以在城外壓製葉爾羌人。

  他可以想象在固原城中便不安分，整日想要吃肉喝酒的葉爾羌人，到了城外之後見到故主——默罕默德，或是受到韃靼人鼓動會發生什麽。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用金錢誘惑而來的葉爾羌人陸繹沒時間一個接一個的甄別，索性便將他們用在了殿後，用在追擊的時候。

  硬仗還是得用明人打。

  “現在派出信使，告知固原城中的軍士你我去向便是，其餘的不要多說，讓趙凱見機行事。”陸繹口述，並未乘著韃靼人還未北上，便手書一封。

  時間不等人，他的心已經朝著北麵去了……

  戒備森嚴的韃靼人營寨裏麵，炊煙滾滾。韃靼人平日裏麵吃的都是粗糧，今天早上倒是殺牛宰羊，所有不能隨軍北上的牲口都在獸醫確認後，被屠戮一空。

  拔營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涉及數萬人的調動，更是需要從魚肚白忙到日中，最後一支韃靼人的騎兵才不疾不徐的北上。

  清晨發生在曠野當中的激戰並未影響行軍速度，每一天斥候都會想方設法獵殺敵軍的斥候，借此獲取情報。

  倒是固原城頭的趙凱鬆懈了捏緊的拳頭，苦笑著看著韃靼人離去的方向，一言不發。

  “侯爺神機妙算，乞慶哈果然北上了。”再度獲得自由孟連天努力勸說著自己上司：“侯爺將固原城交給將軍您，是對您放心。您隻需要撥給我幾百人馬，末將就能將南下的路掃蕩幹淨，看看那一支不要命的韃靼人騎兵藏在哪兒，將其格殺。”

  這幾日，固原跟西安府的訊息被乞慶哈斬斷，少量夜不收出城也難以打通與西安府的聯絡。

  陸繹無奈之下，隻能暫且放棄聯絡西安，將有限的兵力都放在了北麵。

  現在的局勢，誰都知道掌握主動權的是乞慶哈，而非陸繹。

  乞慶哈現在走了，趙凱隻覺得孟連天在胡說八道。南麵的韃靼人再少也是二三千人，能夠從固原城中派出去的騎兵不過數百，倒也不是不能敵。隻是趙凱心中一直有一個念頭，燕趙之地的子弟兵不能全都死在西北。

  虧本的買賣不能幹。

  思前想後，他才發覺自己肩膀上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重。城中將近三千葉爾羌人，六千陝西軍，一千五百征南軍。這些兵馬合計在一起，有上萬人之多。

  這樣龐大的數目放在往日別說是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便是一地總兵，正三品的武官，都難以掌握。

  可越是香甜的誘餌，他就越是不敢咬下去。

  “南下的事情與你無關，你領一百人分成五隊，一定要查清楚韃靼人是北上，還是虛晃一槍，想要引誘我征南軍北上。”

  他想明白了，幹脆還是行前幾日的法子，不要貪功，也不要急躁。

  鎮遠關隻要還在大明手中一點，該著急的都不是大明，而是入甕的乞慶哈。

  “郭遊擊將軍，你領著固原城的夜不收，將南麵的官道清掃出來，一定要與周遭的府縣取得聯係，弄清楚南麵的情況。”

  轉過身，趙凱將南北分開，北麵交給刺頭去探明敵情。相對安全的南麵交給郭遊擊，此人膽怯，倒是不擔心他領著數百人就敢跟韃靼人硬碰硬。

  至於自己，他想到了城中的硬骨頭——葉爾羌人。這些家夥不能打硬仗，在局勢不明的前提下，可能會投敵叛國，但他有法子讓這些葉爾羌人成為大明的助力，讓他們在韃靼人的墳頭上麵添上一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