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拉斯娓娓道來，陸繹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韃靼人迅猛如虎，數千人馬如同烏雲一樣壓了過來，瞬間便將這已經作戰兩刻鍾疲軍攔腰斬斷。

  數千人的軍陣被擊穿，為首的默罕默德一麵求援，一麵卻是絲毫不懼的頂了上去。

  明軍火器強橫，騎兵精銳，將近兩千人馬就在數裏之外，來源隻需要一刻鍾。

  可默罕默德還是沒想到，這區區的一刻鍾，便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韃靼人退卻是因為他們擒獲了默罕默德？”

  陸繹眉頭緊皺，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結果。他可以容忍默罕默德對大明毫無忠誠，並且野心勃勃。

  但他不能容忍默罕默德落在大明敵人手中。

  “還請侯爺發兵，救救我家副汗。”澤拉斯一遍遍請求，不敢說其他的話語。

  他知道，自家副汗的命就捏著陸繹手中。生死也好，富貴也罷，全係陸繹。

  “此事不能著急。”陸繹心如止水，他還沒瘋，不會用兩三千人對抗數萬韃靼人騎兵。

  “等後軍援軍到來之後，本侯定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到時候必以你為先鋒，救援默罕默德。”

  “諾。”

  麵對陸繹的澤拉斯說不出半個不字，隻能拱手點頭，接受這個介於救與不救中間的選擇。

  “蕭如薰，收斂殘兵，回城。”

  陸繹臉上再無笑容。

  剛才勝利的喜悅，斬獲的數目都已經不重要了。

  眼下他唯一關心的便是，尹德跟孟和的援軍到了什麽地方。

  周遭兵卒也冷著一張臉，緩慢撤軍。

  固原城中，郭遊擊將軍滿臉喜色，他這樣的地方守將，最喜的便是守城有功，而不是出城野戰。

  出城跟韃靼人作戰，不如要了他的命。

  現在好了，陸繹在城外擊潰韃靼人得勝而歸；城中防務也由趙凱一應接手，不用肩負任何責任。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此戰大勝！韃靼人再無輕視我大明之心。”他歡欣鼓舞，主動湊到陸繹一行人麵前，吹捧道。

  “住嘴。”早就在城門口等著的趙凱消息更為靈敏，他低聲道：“默罕默德被韃靼人擒獲，此戰在你眼中看似大勝，但在我征南軍眼中，卻是大敗，奇恥大辱！”

  趙凱說罷，便黑著一張臉走了。

  留在原地的郭遊擊將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這一行人依舊快步疾行，穿越城門朝著府衙前去。

  碰了一根軟釘子的郭遊擊將軍卻不敢有所不忿，反而忐忑起來。他這才發現那在城外驍勇善戰的明軍，回城之後卻一言不發。

  這其中究竟有何變故？

  難道一個葉爾羌人被韃靼人俘虜了，這等窩裏鬥的好事兒還變成了壞事？他不明白，便緊隨而來。

  作為固原的遊擊將軍，麾下長期有二千人的將領，他有資格躋身於這一會議當中，充當一個背景板，看著陸繹、趙凱等人高談闊論。

  府衙內，趙凱來回踱步，滿腦子都是可能出現的亂局。

  他素來跟葉爾羌人不睦，此刻聽到驚詫之後，卻也忍不住倒吸涼氣：“此事事關重大，末將現在便去接管葉爾羌人，免得這些人心念舊主，暗中生亂。”

  他臉上的笑容早已凝固，變成了深深地擔憂。

  葉爾羌人是一柄雙刃劍，用的好了自然滋養大明。用得不好，那邊會傷及征南軍根本。

  “此事本侯看來不急，至關重要的是韃靼人目的究竟何在。”陸繹並不關心葉爾羌人的動態，這些騎兵在大明境內如同無根浮萍，並不能威脅到大明的根本。

  真正威脅到固原城的是那乞慶哈未知的目的。

  “蕭如薰，你兄長命你來固原，可有其他話要對本侯說？”陸繹目光如炬，讓蕭如薰下意識的拱手出列。

  “回稟侯爺，末將兄長隻說他忠於陛下，忠於朝廷。此外並無話要末將轉交給侯爺。”

  他秉著氣，搖頭不止。

  從高平堡一路南下，他盡是信奉。到了固原城之後，他又如墜冰窟。

  大明二百年的規矩壓得他喘不過氣，近在咫尺有遠在千裏之外的韃靼人更是讓他隻記得家國生死。

  “侯爺，末將冒昧一言。那韃靼人來去如風，戰力固然彪悍。可我征南軍天下無敵，又有固原城防。莫說是城外隻有二三萬韃靼人，便是十萬八萬，也無濟於事。隻等韃靼人露怯，在一戰而勝。”

  郭遊擊將軍難得開口，滿嘴都是固守，明裏暗裏都是以待天變。

  “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不等陸繹開口，一心求戰的趙凱便罵道：“我輩軍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能龜縮在城中，看著韃靼人在城外肆虐？”

  “郭遊擊將軍，難不成你最愛——龜雖壽？”

  “汝……”

  初通文墨的郭遊擊將軍哪裏被這樣折辱過，哪怕是文官，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羞辱一個人。

  “好了。”

  陸繹看不下去了，他並不希望自己的下屬之間產生矛盾，尤其是公然辱罵。

  誠然，他並不認為郭遊擊的做法妥當。

  “韃靼人來都來了，又如何能夠讓他離去。”陸繹緩緩從座位起身，定下基調。

  不管乞慶哈來此的目的是什麽，身為大明侯爺，他都有職責將其格殺，將外敵全都攔在長城以外。

  “趙凱，練兵一事交由孟連天負責，你與蕭如薰即刻前往軍營，安撫葉爾羌騎兵，要讓他們安定下來，繼續為我大明效力。”

  “末將遵命。”趙凱重重點頭，他等這一天等了許久，才見到曙光。

  “末將定然不會讓侯爺失望。”蕭如薰稚嫩的臉龐上閃過一道紅暈。他嗅覺敏銳，一聽到陸繹命令就知道自己不會留守城中，與新兵為伴。

  這讓他亢奮，滿腦子裏麵都是驅逐韃虜，光複河山。

  當然，最重要的自己家族將因此收益，自己兄長也能洗刷與乞慶哈合謀的罪名，重新回歸京師。

  “餘下諸將，都在城中好好待命，切記不要鬆懈，讓韃靼人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