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草原上殺伐果斷的乞慶哈，他就像是一支獨狼一樣，始終在黑暗當中隱藏自己的影蹤，找尋敵人的漏洞，玩的是一擊致命。

  現在乞慶哈一路南下，他求得到底是什麽？

  摧毀大明邊防？還是劫掠百姓？

  出於擔憂，陸繹一直都在試探乞慶哈的目的，甚至不惜在鳴金之後，還領著千餘人進逼乞慶哈的軍陣。

  別看現在固原城中還有軍士六千餘人。可這六千餘人一個都派不上用場，僅有的千餘征南軍是香噴噴的誘餌，就看乞慶哈咬不咬鉤，願不願意再丟數百具屍體在固原城下，倉皇逃竄了。

  “侯爺，末將完成使命。”

  蕭如薰歸來，拱手道。

  “既然歸來，那便上馬，領著剩餘的騎士時刻戒備。”歇息不過一刻鍾的明騎能夠發揮什麽作用，陸繹不知道。但麻雀雖小，卻也五髒俱全。

  “末將遵命。”蕭如薰目光灼灼，求戰心切：“不過侯爺，那韃靼人還在與默德將軍纏鬥，未必會突襲侯爺本部。不如讓末將出擊，援助默德將軍。”

  “支援？”陸繹還未開口，陳十一便跳出來大呼不可：“此戰關鍵不在默德，也不在孟把總，而在侯爺。侯爺身邊不過數百火槍手，韃靼人若是來襲，出了事情，你擔得起？”

  “末將不敢。”蕭如薰聞言額頭冷汗直冒，翻身下馬便跪在地，拱手請罪。

  “起來吧，我大明兵將，沒那麽多規矩。”陸繹搖搖頭，頭也不回的看向正在糜戰的戰場，耳畔的鳴金聲不絕，葉爾羌人隻有數百騎脫離戰場，朝著固原城奔來。

  數目更多的騎兵仍舊跟韃靼人糾纏在一起，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

  “若還有千騎，本侯倒是會叫你支援默德，一舉擊潰那數千韃靼人騎兵。隻是本侯手中兵力匱乏，此戰所求也不比以往，而是一個穩字。”

  “眼下，為了陝西數百萬百姓，你我還等隱忍，看看乞慶哈葫蘆裏麵到底賣的什麽藥。他南下這麽快，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陸繹一時半會兒也回答不上了。縱然鎮遠關，寧夏鎮落在了乞慶哈手中。此人大舉南下仍舊有些不可思議，讓他頗感意外。

  寧夏鎮以南，大明軍鎮減少，但一座座橫在原野上的城池，卻將陝西數十縣由一條條官道鏈接到了一起。

  韃靼人跟他們的祖先一樣，並不擅長攻城。他們的戰爭方式仍舊是野戰騎射，恒古未變。

  鎮遠關寧夏鎮之後，韃靼人的目標又是什麽地方？這至關重要。

  大明邊鎮，未必就沒了哱拜那種想要借機生亂的邊將。

  “侯爺，末將聽聞邊將多有對陛下，侯爺不滿者。”蕭如薰沉聲道：“哈密衛總兵，嘉峪關遊擊將軍一事更讓邊將心中淒淒，邊塞之亂，始於此。”

  “末將在高平堡，便聽聞許多邊將對海巡撫意欲追究邊關貪瀆，追查通敵之事大為惶恐……”

  蕭如薰說的詳細，心中卻無波瀾。他祖籍是延安府，卻生長在京師，兄長胞弟也是如此。直到最近數年，他與兄長才紛紛出任邊將，與地方豪族，富戶並無太多糾葛。

  朝廷想要治罪的人也並非是他們這些尚且同流合汙的人，而是那些義正辭嚴想要朝廷收回成命的宿將。

  他們久在地方，大明武將又沒有文官那般，數年一任，而是世襲。

  “大明二百年，這些邊將隻要查最近十年，便人人有罪。海巡撫又公正廉潔，查下去，少不了免職入獄，連累家人。於是乎，邊將之中不乏有人想要借此機會讓朝廷暫緩流官，罷了海巡撫的官。”

  “你的意思是，這邊防還有人是乞慶哈的內應？”陸繹眉頭緊皺，他對陝西的了解不多，那紮根地方的邊將他更是知之甚少。

  如今固原，清平關，膚施，都是征南軍掌控，用的都是他親近之人，絕對不會背叛朝廷。

  可除此之外的關隘是否忠於大明，他卻心中沒譜。

  說話間，遠處一陣歡呼，似有大事發生。

  陸繹這才止住話語，不去懷疑邊將是否忠誠，而是看向默德所部的葉爾羌人。

  試探性的攻擊已經結束，韃靼人迅猛的攻勢隨著纏鬥開始，便為之一滯。

  騎兵所擁有的強大衝擊力消弭殆盡之後，追擊也變成了妄想。這一支乞慶哈的嫡係騎兵，沒有巴亞金愚蠢，會冒冒失失的進攻明軍精銳。

  乞慶哈已經知道，自己眼前的便是征南軍，不需要繼續試探了。

  “侯爺，韃靼人退卻了，我軍大勝！”

  孟連天最先返回，他領著二百五十名騎士出擊，回來了一百八十名，但他眼中仍舊是止不住的興奮。

  “辛苦汝等了。”陸繹微微頷首，看著韃靼人逐漸退後的戰場邊緣，那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戰馬，就知道哪一方的損失更大了。

  對於明軍而言，以數千人橫擊兩萬人，還能將其逼退，的的確確是大勝。

  “孟連天你帶人從南門入城，火槍手緩緩退入固原城。蕭如薰你護衛本侯去見見默德。”

  此戰大明處處以寡敵眾，處處都是亮點。唯獨默德冒失出擊，被韃靼人一記回馬槍殺得大敗，遣人到了自己身邊，求援才勉強支撐下去。

  像默德這般做法，勝了功過相抵，他作為大軍統帥，也不好說不對。

  但要是敗了，責任便在默德一人身上。軍士何其無辜，隻是奉命行事。

  “末將遵命。”

  接連兩聲應答之後，大明軍陣緩緩退後，唯獨陸繹蕭如薰一行反其道而行之，朝著默德趕去。

  數十息後，默德的大旗已經清晰可見，默德卻不見蹤影。

  “侯爺，大事不妙。”

  澤拉斯哭喪著一張臉，見到陸繹到來，連忙跪地請道：“侯爺，還請救救我家副汗！他被韃靼人擒獲，去了北麵。”

  “什麽？”陸繹臉色微變，他是準備借此機會敲打敲打默德，卻沒想到其人居然被乞慶哈生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