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山衛，西元1375年設立，一年之後便再度歸於韃靼人手中。

  自此之後，大明邊防從深入草原到逐步後退，隻花了三十年，便徹底退守大同鎮，依靠長城掌控大明邊疆。

  定遠侯何德身著盔甲，一手勒住胯下戰馬，頗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意味。

  他目光炯炯，看著官山撫須笑道：“老夥計，西麵都快打完了，咱們要不再快一點的吧，功勳又全都落在陸繹一人手中了！”

  此地並無外人，何德也暢所直言，壓根不把陸繹放在眼中。反而他們這些勳貴都對陸繹改革兵製，清理錦衣衛蔭官兩件事，心存怨恨。

  陽武候薛翰聞言冷笑：“西北不過是韃靼人一部殘兵，要不然陸繹那廝區區數千兵馬也想擊潰拿下亦力把裏？我看他是活膩了！”

  他們非但不覺得自己所言有所不妥，反而認為陸繹就是運氣好，不然也不會接連大捷，搶了他們這些在草原上屁都沒吃到的“主力”的風頭。

  劇本裏麵的主角是他們大同鎮出發的大明精銳，而不是陸繹的偏師。

  “他活膩味沒有我是不知道，不過要是抓不住乞慶哈的話，你我二人回了京師也會變成笑柄。到時候英國公想要幫我們一二，都是難上加難。”

  說白了，這一次北上冬季作戰，純粹是為了吃掉韃靼人身上最肥美的一塊肉。男人的夢想不就是建功立業，何德跟薛翰從眾人當中脫穎而出靠的就是在勳貴裏麵，他們是最能打的。

  這一次他們就是想要壓上陸繹一頭，告訴全天下的人，勳貴不死！

  西麵的消息給龜縮在大同鎮當中的二人當頭一棒，痛定思痛的何德不在望雪興歎，也不再顧忌戚繼光的阻止。

  他就是要打仗的，打一個大勝仗，告訴天下人，自己能行！

  他就不信了，陸繹在西北打仗，乞慶哈追著乞慶哈揍，為什麽自己就要龜縮在大同鎮裏麵，聽戚繼光的勸阻。

  這個糟老頭子打了倭寇多年又如何？到頭來封的是左都督，太子太保。又不是勳貴，一個世襲的千戶，還能反了天了？

  還有一個不能明說的理由就是，戚繼光是張居正的人，跟勳貴一點關係都沒有。

  讓文官的人搶功，這可不是的勳貴會做的事情。更別說就一個乞慶哈可以抓，被戚繼光或是陸繹抓到了，還有他們什麽事兒？

  相比遠在千裏之外的陸繹，何德他們更擔心的其實是跟他們沒穿一條褲子的戚繼光。

  “安營紮寨，先派出夜不收查探一番韃靼人的蹤跡再說。”薛翰吐出一口寒氣，遠遠眺望在官山，心裏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韃靼人的蹤影從三天前便顯露在夜不收的視野當中。

  他們親率的一萬騎兵也在草原上麵追了足足三天，可直抵官山，又可以吟詩作對，刻碑記敘功勳的時候，韃靼人卻又消失不見。

  好在何德薛翰都知道乞慶哈真正擔心的是漢那吉，而不是縮在大同鎮的明軍。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尋覓的乞慶哈其實就在官山之上。

  他蹲下身子，用樹枝在薄雪上勾勒出兩軍態勢。

  大同明軍敢於在冬季出塞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現在他最大的優勢即將喪失，他的行蹤馬上就會落在明軍眼中。

  是趁著明軍還未尋到自己的痕跡，還是現在便殺出去，一舉擊潰敵軍，全看他手中的樹枝能否勾勒出大明的軍隊全貌。

  “大汗，明人的旗號不是戚，也不是征南軍，您就下令讓俺們衝上去，一口吃掉他們吧！”乞慶哈身邊的萬夫長聲音雄厚，一指官山下正在安營紮寨的明軍。

  “最多半個時辰，明人軍營就能搭建起來，到時候就是俺們吃虧了。”

  半個時辰？乞慶哈略皺眉頭，心裏麵說夠了p;。

  半個時辰，“用不了半個時辰，最多一刻鍾，斥候就能摸清楚明人的動向，斷了明人的耳目。”

  “等那個時候，明人就算想反擊，也已經晚了。”

  此言一出，隨軍的萬夫長，千夫長都安靜下來。戰爭的號角已經被吹響，乞慶哈說半個時辰，那就絕對不會多少一息。

  埋伏在官山左近山坳的韃靼人被喚醒，他們聽到明人從大同出來，一改麵對漢那吉時的頹廢，士氣再度高昂起來。

  他們知道自己的事兒，麵對漢那吉的時候追不上不打就是了。可大明從南邊來了，隨著帶路的是韃靼人部落，滅了七八個南麵的部落。

  這叫乞慶哈的軍隊發生了好幾次騷亂，都是想要回家的韃靼人連夜出營。

  四次突圍，有三次韃靼人都被抓了回來，砍頭示眾。

  誰也不知道明人下一個目標是什麽，也沒人知道究竟是明人先到，還是自己的家人被明人俘虜，送回大明境內。

  “整軍備戰！”號令聲不絕於耳，山坳當中的鳥雀紛紛振翅高飛。

  “大汗，屬下已經探查清楚。明人萬人都在官山之下，方圓百裏都沒有明軍出沒。”

  乞慶哈目光森然，冷冷的看向那些數次暴動後，已經人心渙散的軍隊。

  本來，他現在應該將漢那吉的腦袋砍下來，變成自己的酒杯。

  偏偏這些明人壞了自己好事，害自己風餐露宿！

  他好恨！

  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明人毫無防備，為首的也不是大明的名將，而是兩個他從未聽過名字的大明勳貴。

  他真正忌憚的戚繼光似乎沒有隨軍而來！

  這讓他大為詫異，不信邪的派出大量斥候，沒有把地圖缺失的一角補上，就是因為他不知道戚繼光是否藏身暗處。

  “好，傳令下去，全軍出擊，殺光明人！”他冷笑一聲，雙眸當中閃過一絲不屑。

  果然明人缺了陸繹跟戚繼光就不行，那兩個明人將領不過是酒囊飯袋，不值一提。

  官山之下，明人戒備森然，在韃靼人出現的一瞬間，便吹響了號角，警告全軍。

  隻可惜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些，早有準備的韃靼人從四麵八方湧來，黑漆漆的箭矢密集的潑灑在明軍隊列當中。

  頃刻間，便有百餘人倒下，潰退者更是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