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下進入大明疆土的前幾日，河套左部首領脫脫的心情極佳。毫無準備的大明百姓一如待宰的羔羊，蜷縮在窄小黝黑的房屋裏麵，對呼嘯而來的韃靼人毫無辦法。

  和脫脫預想不一樣的則是在沙州衛外麵始終有一種明軍騎兵不斷偷襲自己的族人。連日之下，三個千人隊被打殘，上千韃靼人倒在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這讓他自覺丟了麵子，嗬斥千夫長們後，便勒令他們分兵圍困沙州。

  友軍仍舊在劫掠地方，這讓負責圍困沙州城的幾個千人隊怨聲載道，每日都百夫長領兵偷偷溜走，劫掠地方去了。

  捏著鼻子的不得不圍城的千夫長們也真的肩負起了圍城的責任，隻是沙州城很大，想要圍困就得四麵都修築營寨。

  最初一兩日單單派遣騎兵巡守的結果就是被尹秉衡親率的騎兵撞得粉身碎骨。

  修築營寨之後，這營寨非但沒有圍住沙州，反而成了桎梏。

  在營寨內部的韃靼人再無出營作戰的心思，每日都在混日子。而一座座營寨在善於攻堅的尹秉衡眼中錯漏百出。

  一連兩個營寨在火光當中化為灰飛，脫脫驚怒歸來，想要提兵攻城的時候，阿蒙汗敗了的信息讓他呆立原地。

  圍困沙州衛的不過二三千人，敗了也就敗了，無傷大雅。

  可哈密衛外麵是阿蒙汗的數萬大軍跟他這一支韃靼人的退路所在。

  現在退路沒了，他如何不驚，如何不怒？

  隻是局勢如何，慌亂中南下的敗兵們說不清楚，讓脫脫有些無力。

  韃靼人生性散漫，能夠聚在一起是源自於明人的壓力與財富。現在搶掠之後，人人都想要歸家，而非跟明人繼續作戰。

  好在他並不關心其餘部落用什麽樣的方式躲避明軍的追擊，他在等待，等著沙州城中的明軍出城追擊。

  就這樣離開，冒險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明軍視野當中，這樣的事情他不會做。

  他要正麵擊敗明軍之後，再揚長而去。

  “大人，明軍約莫千人出城，從東門出的，朝北繞行過來，最多半個時辰，他們就會撞進俺們的口袋裏麵。”

  斥候零散的分布在雪原上，二三十裏內的明軍動靜，全在他們掌握當中。

  如今一看到明軍出城，他們便記下明軍的規模跟旗號，拍馬歸來，指指點點的述說著明軍的部署。

  “那就等等在列陣！”脫脫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下巴，玩味的看向沙州城。他倒是想看看那個桀驁的明軍將軍被自己殺得大敗之後，還能不能自傲起來。

  麵對明軍，他不屑伏擊。他就要堂堂正正的跟明軍交鋒。

  當然，他麾下剩餘八千兒郎盡數出戰，明軍來多少他都要殺個一幹二淨。

  就這般等著，其餘韃靼人的動靜同樣不小。馬蹄聲，叫喝聲幾乎淹沒整片戰場。

  尹秉衡新派出的幾隊夜不收分散出去，他們仗著強弓快馬，短時間倒是出盡風頭，將數倍於自己的韃靼人輕易殺得潰散。

  可在卜隆吉河北麵，數百名韃靼人張弓搭箭，輕而易舉的將這一支夜不收阻攔在卜隆吉河南岸，無法寸進。

  夜不收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數千韃靼人在冰麵上緩緩通行，一路朝著東麵奔去。

  再往東約莫五百裏，便是黃河的“幾”字所在，那便是河套所在，大明最好牧場，養馬重地。

  也是此刻韃靼人祭祀成吉思汗唯一的地方。

  這一支夜不收誰也沒能料到韃靼人如此不堪，連跟自己短兵相接的勇氣都沒了，隻知道抱頭鼠竄。

  一輪箭矢之後，看著空空如也的戰場，為首的夜不收小旗啐了一口，罵道：“這些蠻子的來得匆匆，去的也匆匆，都是一棒沒卵蛋的王八，害苦爺爺了。”

  他們夜不收在外麵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探查軍情，現在連個活口都見不著，氣的他們直用韃靼人的國罵喝罵不止。

  可韃靼人好不容易從窮凶極惡的明軍手中逃脫，便是聽到辱罵自己祖輩的聲音，也都充耳不聞。

  少數敢於跟明軍正麵作戰的勇士已經倒在雪地上，一命嗚呼了。剩下的韃靼人隻怨友軍比自己跑的還快，讓自己落在身後。

  “直娘賊，現在如實是好？”叫罵之後，夜不收們苦起臉來。尹秉衡是一個良將，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現在回身將韃靼人越過卜隆吉河的消息匯報上去，固然無過，卻也無甚功勞。

  他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韃靼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而無動於衷。

  “他娘的，分出十人將韃靼人的動向傳遞回去，剩下的弟兄往西北走，我倒要看看韃靼人是在躲避麽！”

  此言一出，全軍肅穆，在電光火石間卻又人抱拳請命：“小旗，此番北上，俺第一個可成？”

  “當然不成。”小旗瞥了一眼說話的壯漢，點了另外一人作為先鋒：“你領十人沿著卜隆吉河巡守，看看韃靼人在那幾處地方渡河，莫要為了些許人頭，就浪費你的眼力。”

  那漢子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領命而去。

  剩餘的三十名夜不收心情卻頗為忐忑，誰也不知道北麵究竟如何。任何談及哈密衛的言論都會被禁止，讓他們憋得慌。

  別看他們是夜不收，可夜不收的偵查半徑就那樣大，方圓幾十裏內能夠探查韃靼人的動靜。

  可哈密到沙州何止三百裏，快馬加鞭也得兩日才能通過。

  這一次北上能走多遠，小旗心中都沒譜，更別說其他人。

  他們默默地在馬背上咀嚼著幹糧，繞過一隊隊支零破碎的韃靼人，向北不過三十裏，便遇到一股敗軍。

  零散的韃靼人在陰雪天難以分辨東南西北，跟小旗所部的夜不收撞在一起之後，百餘人逃散，留下同等數量的屍體跟幾個活口。

  “甚麽？平海侯擊潰了阿蒙汗的察哈爾人？”

  小旗並無太多歡喜，仍舊處在驚愕當中。

  “小的不敢欺騙大人，平海侯的軍隊就在北麵十餘裏的地方！”

  被俘虜的韃靼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隻求活命，哪裏敢哄騙掌握自己生死的夜不收。

  “分出十人稟告將軍，其餘人跟我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