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衛往南首當其衝的便是沙州衛。

  沙州一名從唐朝便開始使用，在安史之亂後，更是歸義軍的發家之地，主導了西北百餘年的曆史。

  如今的沙州衛並不單單是哈密衛那樣的軍事要塞，他更是大明邊關重鎮，有守軍三千，騎兵五百。

  這一兵力對上韃靼人顯然不夠看，但城中新任總兵尹秉衡卻毫不在意。

  他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每日都在派夜不收出城打探，不斷對著大大人的小部隊發起進攻。

  誠然五百騎兵出擊對於數萬的韃靼人而言不過是撓癢，可時間長了韃靼人還是分了心，將沙州衛圍的水泄不通，害怕沙州衛再出來搗亂。

  誰讓尹秉衡不是一般人，他是軍戶改革的鐵杆支持者，在北邊打過韃靼人，在江浙一帶打過倭寇，戰功赫赫，卻一直都被閑置。

  如今出任沙州總兵已經是他走了關係才有的結果，不然在保定總兵這一職位上麵，他可以呆上一輩子。

  無論是陸繹還是尹秉衡都不知道按照原本的曆史線，尹秉衡再度被重用是在張居正死後，倭寇複起的時候。

  如今他不過四十歲，正是一個男人知了天命，沉穩下來的年紀。

  “將軍，今日是否出擊？”什麽樣的將軍就有什麽樣的兵，尹秉衡手下軍士同樣是不怕死。天一亮，他們便嗷嗷叫著想要出城殺敵。

  誰讓陸繹管控大局之後，邊鎮有錢了，尹秉衡這樣的總兵也輕鬆許多，隻需要按部就班的襲擾韃靼人就行了。

  雖然他不知道哈密衛情況如何，平海侯陸繹身處何方。可他知道韃靼人的部署，知道哪些混賬東西縮在哪片樹林，峽穀當中過夜。

  “昨夜的夜不收可歸來了？”尹秉衡喝了一口水，並未急著給出答複，而是想要最新的軍情。

  “不曾。”那千戶搖頭，眼中卻並無擔憂之色。過去幾日，城外情況不斷變化，時常出現夜不收晚歸的事情。

  甚至此戰沙州衛內三千五百戰兵最大的損失就在於夜不收這一塊，隨軍出擊的五百騎兵斬獲頗豐，損失不過百人，卻救回數千百姓，一千多匹戰馬，上萬牛羊。

  這樣的繳獲讓尹秉衡暢快無比，恨不得每日都出城交鋒，好叫明人兒郎可以避過今日的禍事，不至於喪命毀家。

  “那便再等等。”

  尹秉衡並未急著下結論，而是起身冒著風雪站在城樓上，冷冷的看向城下的風景。

  整夜未曾下雪，今日一早沙州衛卻像是惡了老天，鵝毛般的大雪從烏雲當中墜落，百米之外肉眼不可見。

  如此天氣下，尹秉衡誠然想要出戰，卻不敢冒險就此出城。

  城外敵情每一日都在變化，沒有夜不收匯報，別說是出城交戰，便是想要找到韃靼人，都得花費一番力氣。

  但有一件小事，他卻是記在心中。過去兩日，韃靼人在沙洲城外的數目比前幾日要多上許多。伊始的時候他隻道是城外的韃靼人想要返回北上。

  可從昨日開始，韃靼人就勒住兵馬，數部人馬卻未不曾一起安營紮寨……

  “將軍，城外的韃靼人北上了！”

  馬麵背後設立的觀察哨不斷傳遞消息，沙州城四麵不約而同的傳來同一個訊息。

  “不對勁。”尹秉衡沒有大喜或是大悲，他目光炯炯，死死的盯著城外不斷挪動身形韃靼人，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他們不像是撤退。”一個千戶更為熟知韃靼人的打法，知道他們斷然是不會輕易撤退，從戰場上抽身。

  尤其是現在是冬天，草原哪有中原暖和。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尹秉衡短暫思考之後，道：“他們是在逃！”

  “逃？”說起這個，全軍上下的明人軍官都來精神了。

  自從陸繹出征塞外之後，大明就沒把韃靼人當一回事兒了。連戰連勝讓明軍對陣韃靼人的時候，士氣能夠憑空增加幾個百分點，直接爆棚。

  沙州衛的守軍比旁人多了一個尹秉衡帶來的buff，此君不單單是打倭寇在行，在打蒙古人的時候更是身先士卒，一人一弓就能射殺十數人的猛人。

  帶上數百人就敢衝擊萬人軍陣。

  將是兵之膽，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足以讓麾下的士卒崇拜，讓他們驕傲，追隨。

  “對，韃靼人撤退比現在盡然有序多了，他們可舍不得把滿地的物資留給俺們。”帶著地方口音刀疤臉漢子咧咧嘴嚷道。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同樣是撤退，可撤退也有分好幾種。眼下韃靼人帶著浮財，留下不少物資的做法讓眼界開闊起來的明軍漠不關心。

  他們不是撿破爛的，自然不關心外麵的物資。他們當中嗅覺敏銳的人已經聞到了韃靼人不同尋常舉動當中內含的深意。

  往常秋日韃靼人南下最多會持續一個半月的時間，而這一次韃靼人南下方才三五日便火急火燎的北上回家，這當中隱藏著什麽訊息，不由得他們不去思考。

  打仗靠的是腦子。

  “總不能是北麵生變了吧？”有人嘀咕，說出了真相。

  “不要妄言。”尹秉衡目光北望，卻不太讚同這一說法。若是夜不收傳遞而來這一消息，尹秉衡倒是相信。

  沙州衛中的軍士推測，在他看來並不值得相信。何況哈密衛的情況他們一清二楚，數千的軍士堪堪守住的阿蒙汗的攻擊，就算不錯。

  指望哈密衛能夠改變局勢，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不過不管如何，總歸是要出城一戰的！”尹秉衡早早的就確定下來一件事情，那就是每一日都要想辦法騷擾韃靼人一番。

  斬獲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救下多少大明的百姓，這才是尹秉衡定下出城交鋒的根本原因。

  他是沙州衛總兵，肩負著守衛沙州的職責，護衛著城中將近四萬的百姓。這一份沉甸甸的職責讓他不敢妄動。

  但今天，讓卻一改常態，點兵道：“今日點齊一千騎兵，跟我大鬧一場！”

  時局如何，他漠不關心。

  他隻想出城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