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步，是征南軍經過無數次射擊之後，確認的最佳設計距離。在這個距離下的前膛槍足以擊碎皮甲薄弱的防護。

  而想要擊碎鐵甲，那得在三十步之內才能勉強擊碎。

  張楠一直都是陸繹軍令的忠實捍衛者，但是這一次，他還是選擇了抗命不尊。

  這個時候，最讓他疑心的阿吉那等人，卻無一例外的表明了自己的忠誠。

  如果陸毅在的話，會欣然地相信他們。因為這些背叛阿蒙汗的人，是無法獲得任何原諒的。

  他們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跟隨明軍，將阿蒙汗徹底打垮，才能安心睡覺。

  但張楠不會，他一麵指揮火槍兵先發製人，一麵下達命令：“阿吉那，分出你的人，左右各自一軍，直戳阿蒙汗的心髒。不要顧及損失，活著的人會養戰死弟兄的家人！”

  阿吉那心中並無太多想法，對張楠的軍令，他也沒有任何動搖。

  征南軍的規矩他知道，上了戰場就得無條件的服從上司的命令，隻有這樣，無論生死才會獲得朝廷的獎勵。

  “諾。”

  阿吉那深深地躬了一下，他知道這一仗會死很多人。但他更知道陸繹陷入阿蒙汗手中是為了救人。

  將心比心也好，為了錢財也罷，他都願意為大明而戰。

  足額的銀子牛羊，是前進最大的動力。

  與征南軍的盡然有序不同，剛剛還在慌亂當中的察哈爾人顯然沒有預想到還有一支明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戰場上麵。

  此刻太陽已經快到頭頂，足足一早上的時間都被消磨殆盡。

  動作慢的令人發指的阿蒙汗再度自吞惡果，伴著密集的槍聲，大片毫無防備的察哈爾人墜落馬下。

  這已經不是交戰，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是援軍！”亂軍當中的小旗等人也是喜出望外。哪怕是陸繹，此刻也忘記了張楠不該出營的事實，也得捏著鼻子承情。

  張楠若是來得再慢一點，自己一行人絕對會全軍覆沒。

  “退後，避戰！”唯獨陸繹目光掃過四下的察哈爾人，依舊冷靜的下令。他看的真真切切，一連兩個壞消息傳來，察哈爾人士氣已經大跌，軍無戰心。

  眼下，他所能做的唯一事情並非是奮勇殺敵，而是保存力量。這些亂軍當中活下來的人再死一個，他都會心疼死。

  “侯爺，那些察哈爾蠻子好像在喊明軍襲擊了營寨。”停歇下來的軍士們聚在一起，仍舊警戒四周的同時，緊張的身體仍舊放空。

  略微懂一些察哈爾人語言的軍士更是翻譯出來了這樣一番話。

  “不可能！”小旗雙臂脫力，可嘴上仍舊不饒人：“秦總兵什麽貨色，你們還不清楚？他要是敢出哈密城，爺爺跟你姓！”

  “秦旭的確沒有這個膽量。”陸繹點頭，承認了這個說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秦旭的油滑讓他印象深刻，他敢投機取巧，卻不敢這樣冒險。

  “但海巡撫有！”

  陸繹敲定海瑞，此人膽量非同凡響，是文官當中的另類。其人能力屬於實幹派，嘉靖皇帝也是照噴不誤，跟朝堂上上下下的文官關係都不大好。

  一個獨立於各種派係之外的噴子，誰都不喜歡。

  就連陸繹對海瑞都不太感冒。但架不住這個時候敢於巡撫陝西，能做實事的人，還真沒幾個好選項。

  唯獨海瑞作為異端，成為萬曆，張居正，陸繹都捏著鼻子認同的人。

  在一潭死水西北內陸當中，海瑞作為鯰魚能夠發揮出多大的作用，陸繹隱隱已經看到一角。

  此戰勝局基本奠定，海瑞將要多一個良將作為稱呼的一部分。

  未來西北的文武隻怕日子都會很難過，都會被這個實幹的大噴子，噴上一頓，丟官殺頭的隻怕不計其數。

  “海巡撫一介文官，真能統兵？”此言一出，將陸繹當做信仰的軍士們也生出疑問。

  “此事不提，你將蒙古人的腔調模仿出來，咱們都叫上一叫！”陸繹不管其他，將此戰重心全都放在擾亂軍心上麵。

  他還不信了，這些已經不敢跟自己交手的蒙古人還能繼續扛下去，頂住壓力跟自己玩靜坐。

  說到底，尋常小卒都見風使舵，眼看陸繹四周已經倒下數十名同胞，膽寒之下，哪還有勇氣與征南軍死戰？

  許諾的賞金再多，也要有命去花才行。

  早在陸繹下令收縮之後，察哈爾人就開始按兵不動，無人在上前送死。

  他們本就是從各個部落當中聚集而來的牧民，沒有征南軍職業軍人鐵血精神，哪裏肯在為了阿蒙汗死戰不退

  一直以來，他們全靠著統一鼓作氣擊潰明軍，盡可能的殲滅，圍城，侵擾地方從而壯大。

  他們的士氣高昂能夠持續的時間，全看劫掠的物資多少。嗷嗷叫的狼群戰鬥力最強，一旦受挫，或是吃飽了，就立馬會被打回原形，不戰便潰。

  當陸繹一行人的大嗓門用生硬的察哈爾人語調喊叫的時候，阿蒙汗的軍隊仍舊將陸毅等人團團圍住。

  蒙古人跟察哈爾人的貴族同出一源，說的都是韃靼人的語言。可下麵人卻是語言不通，正常交流都費勁。

  更別說自己營寨已經明軍占據的消息了，韃靼人壓根聽不懂察哈爾人在喊什麽。

  可在陸繹引導之下，蒙古人已經明白過來，臉色都慘白起來，隻想逃走。

  他們是在是清楚自己的處境，知道阿蒙汗已經退走……

  陸繹見時機成熟，再度拔刀：“爺們們，歇夠了就送他們上路！”

  沒有鼓聲，也沒有牛角號，或是炮聲。

  在稀疏起來的槍聲下，陸繹等人宛如一把尖刀，憑著十餘人，愣是打的察哈爾人一觸即潰。

  無人能夠擋住陸繹鋒芒。

  “阿蒙汗何在，可敢見我家侯爺！”小旗厲喝，站在戰馬上麵，想要尋找阿蒙汗的蹤跡。

  可他目光所及，哪裏見得到阿蒙汗的王旗。

  “侯爺，阿蒙汗那沒卵蛋的王八犢子，已經跑了。”他沮喪，剛想耀武揚威，就發現阿蒙汗跑路，恨的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