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美好的時光一去不複返，張楠殺得真起勁的時候，突然汗毛直立。

  周遭正在舉刀殺敵的征南軍也是麵色一凜，下意識的退後，讓開道路迎接來人。

  這個時候，張楠才發覺不對勁。

  南麵的戰場上，陸繹一人就如同一支軍隊一樣，相距張楠十數步的時候，才勒馬停下。

  “張楠，戰場抗命何罪？”陸繹翻身下馬，此處的蒙古人潰不成軍，被阿吉那的騎兵斬斷之後，所剩不過寥寥數騎。

  “死罪。”張楠揮刀砍翻最後一個蒙古人之後，收刀拱手道。

  陸繹將眉毛挑高，看了一眼張楠，又看了一眼那群明知自己不對，卻還不甘的軍士，猛地揮動馬鞭。

  “既然是死罪，本侯也不好殺你。你的生死等到了京師之後，由聖上定奪。今日，姑且將你的官職一並抹除，留在我身前做一個小卒，免得白費了三秦父老送上的米麵。”

  陸繹冷哼一聲，他早就看不慣征南軍這股子驕兵悍將的。今日乘著戰勝，他打定主意要殺殺他們的威風。

  “至於你等，姑且罰俸祿一月，此戰賞賜一應免了。”

  陸繹回頭看了一眼軍士們，說出的話倒也不讓他們意外。

  那被一擼到底的張楠更是感激不盡，心知陸繹甚愛自己，才會將自己交給陛下處置。

  西征連連大勝，自己又是有功之臣，不賞難服天下人之心。更別說責罰自己，自己身先士卒，砍下的腦袋不知幾許，封侯拜將都夠了。

  “末將謝過侯爺。”張楠笑嘻嘻的起身，站在陸繹身邊。繼續作為陸繹的親隨，征戰四方。

  “還笑，真被陛下砍了腦袋，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陸繹一番白眼，這個家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錯那兒了。

  在自己手下，偶爾犯個小錯稍微懲戒也就罷了。唯獨不尊軍令可大可小，放在小心眼的主帥身上，就算立下的功勞再大，武將也是毫無人權，文官說殺就殺。

  毛文龍並非孤例，他隻是剛才趕上了殺他的袁崇煥身敗名裂，才被翻案，認為可惜

  大明一朝被奪了功勳，籍籍無名的的武將一點也不少。

  “阿蒙汗都被侯爺擊敗，末將當然笑得出來，隻可惜，阿蒙汗見勢不妙，早就逃了。”

  說到這裏，張楠就笑不出來了。

  阿蒙汗麾下的數萬大軍最想幹掉的人就是陸繹；陸繹麾下的數千人最想幹掉的則是阿蒙汗。

  現在阿蒙汗風扯緊呼，消失在雪原上麵，讓想起此事的張楠瞬間失去了剛才的意氣風發。

  殺掉一千個韃靼人，也沒殺掉一個阿蒙汗劃算。

  “的確可惜了。”

  陸繹同樣惋惜，他也想看到阿蒙汗氣急敗壞的樣子。可偏偏，草原人的敏銳讓阿蒙汗先走一步，沒有看到蒙古人大敗的樣子。

  不過惋惜歸惋惜，要是重來一次，陸繹還是寧願阿蒙汗有多遠滾多遠。作為察哈爾人的大汗，他的存在就是一個定心丸。

  隻有阿蒙汗離去，蒙古人才會在流言蜚語當中潰敗，遠遁而去。

  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議論阿蒙汗的去向，而是如何乘勝追擊，將察哈爾人徹底擊潰。

  “傳令下去，整軍！”

  陸繹把話說的又快又急。

  誠然征南軍戰至此刻，全軍疲乏。可比征南軍還要疲乏，恐戰的大有人在。

  那潰退而去的蒙古人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任自己揉捏是其一。

  襲擊阿蒙汗營寨的明軍跟哈密城的安危無一不牽掛著陸繹的心。在徹底擊潰阿蒙汗的軍隊前，他不能停！

  “留下五百人返回營寨，剩下的都跟老子一起衝。目標，哈密！”

  昨日被提及的目標再度被陸繹脫口而出。

  如今他見慣了那些名留青史的人物，可對於海瑞此人，他還是頗為敬佩，不願意讓這樣一個幹才死在自己麵前。

  “遵命！”張楠振臂一呼，立馬有無數人響應。他想的簡單，腦袋裏麵隻有阿蒙汗一人存在。什麽海瑞，什麽哈密城，那都是侯爺應該想的。

  他認準了死理，隻想要一次次的勝利。

  “張楠護衛左右，前軍交給趙凱！”陸繹冷冷看了一眼張楠，這個家夥還將自己手下留情的做法當做是恩賜。

  “侯爺，末將萬死不辭。”趙凱從小就在軍中長大，是軍戶子弟。他性子直來直去，聽到陸繹的軍令便嚴肅起來。

  “阿吉那，你的人都留下。”

  “侯爺，人手吃緊，小的還是不留下來歇著了，弟兄們也都想為侯爺多做一些事情。”阿吉那並非不懂察言觀色，也知道陸繹這個時候讓自己留下並非是為了抹殺自己的功勳，而是他麾下的族人已經不過百餘人。

  他麾下足足三四百人在剛才的衝鋒當中倒下，一命嗚呼。

  這足以證明察哈爾人對於大明的忠誠並非作偽，獲得尊重。

  隻是這樣的尊重並非是阿吉那想要的，他雖然不是明人卻也知道明人跟草原人一樣，除了出身高貴的人高人一等之外，就隻能用性命去博一個明天。

  他們察哈爾人是外來者，想要在征南軍當中立足就更不容易。他隻能用悍不畏死來證明察哈爾人對於大明的忠誠，從而換來更多的戰利品跟活命的機會。

  “罷了罷了，你既然想要出戰，那便隨軍出征。”陸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阿吉那，沒有拒絕。

  多一個人的確能夠多一些好處。

  何況阿吉那並非是他的征南軍舊部，他們投靠的是大明，而非自己。

  “至於你，留在此處。”最後，陸繹卻是衝著張楠所說。

  張楠身份足夠，對大明也是忠心耿耿，他留守營地本就是陸繹心中的最佳人選。

  剛才張楠能夠貿然出擊，陸繹怪罪不了。但張楠想要隨軍出征，那是萬萬不行的。

  “啊？”的醫生，張楠嘴唇張開，卻沒有閉上。

  左右的軍士都在擦拭軍刀，勒住韁繩，準備奔赴下一個戰場。唯獨他一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這下，他徹底傻眼，明白陸繹說的責罰那是真的責罰……隻是，他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