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人仍在上湧，箭矢在天空上翻飛，不斷有明軍倒下，呻吟著被送到城牆下麵。

  戰爭並未因為外界的幹涉產生變化。

  老張等人臉上沒了笑容，隻是奮力殺敵。

  他們早就疲憊，箭囊當中的羽箭再怎麽節約，現在也用的七七八八。

  肉搏避無可避。

  “直娘賊，莫不是拖不到侯爺來了？”侯飛罵了一句，麵對低矮的吐魯番城牆，也是一籌莫展。

  “咱們征南軍什麽時候打過這麽窮的仗！”一旁的人也罵罵咧咧，被啥補光的察哈爾人磨的髒話往外麵狂飆。

  他們征南軍不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在征戰四方，後勤補給從來都沒有缺過。

  可誰能想到今天困在這一隅之地之後，會被察哈爾人堵在城裏麵欺負！

  他們憤憤一陣，大概也隻有在自己人麵前，才會肆無忌憚的發著惱騷，指望著城門能夠堅持的久上一些。

  祈禱並無任何作用，上蒼並未保佑吐魯番殘破的木門。隨著一聲悶響，城門倒塌，澆築在上麵的冰塊也隨之崩碎，化作一塊塊的小水晶，散落在冰血混合體之上。

  “城門破了！”

  城門口，察哈爾人的呼喊征南軍沒幾個人聽得懂。但他們久經沙場，四目相對便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被大力修整的城門還是不堪重負，崩塌了。

  “侯飛，你看著城牆，我領著人去堵城門，其他三個門都不要了，也要堵住西門！”老張最先紅眼，不顧身份的開始指揮士卒，朝著城門湧去。

  “來幾個人跟上！”

  沒人遲疑，誰都知道察哈爾人殺入城之後，他們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殺光。

  就算僥幸被察哈爾人寬恕，也會成為奴隸。

  征南軍不怕死，不怕累，唯獨怕做失去做人的尊嚴。

  這也是陸繹在民族主義還未誕生的大明，灌輸給軍士唯一的思想。

  做人，要有底線，不能失去尊嚴。

  而在征南軍眼中，打仗輸了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做了俘虜，成為奴隸。

  “明軍瘋了！”

  城外，正在觀戰的伽力漫不經心的點評：“往常明軍這樣一衝就直接潰散了。現在大明改了軍戶，沒想到哈密衛的‘奴隸’們也變得驍勇善戰起來了。”

  “哈密衛又如何？還不是要臣服在族長您的鐵騎下麵……”

  “就是就是，反正他們死的越多，哈密衛就越空虛。到時候越過哈密衛劫掠的時候，大人可要多多關照小人。”

  “好說好說。”伽力來者不拒。心裏麵同樣生出了攻打哈密衛的念頭。

  倒不是他猖狂，而是哈密衛距離此處不遠，又是支援大汗的必經之路，正好作為後勤基地。

  加上大明哈密衛後方沙漠當中並不匱乏明人居住的富饒小鎮。

  林林種種，讓伽力用屁股想，也會去劫掠一番，彌補攻城的損失。

  “報！”

  一個騎士從遠處奔來。

  “恭喜大人，一定是哈密衛的主力被擊潰了！”

  “明軍來勢洶洶，隻怕是沒想到大人神兵天降，也到了吐魯番！”

  在伽力身後的將領紛紛稱讚，與有榮焉的紛紛恭喜起來。

  在他們看來，那一支騎兵能夠“安然無恙”的歸來，必定是攜著大勝歸來。

  什麽哈密衛，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隨手就能將其擊潰。

  “既然贏了，那就歸隊，好好休息。”

  伽力也不在意，大手一揮，就要讓報信的士卒離開。

  那士卒卻是臉色通紅，聽到了萬夫長伽力與其餘千夫長之間的對話，羞愧欲絕。

  “怎麽？還有什麽沒說完的好消息嗎？”伽力瞥了一眼軍士，用馬鞭指著他，笑道：“不妨將斬獲一並說出，振奮一番我軍士氣。”

  在伽力身後，因為“怎麽”兩個字，跟那如何也不肯走的軍士麵露狐疑的察哈爾人們又都眉開眼笑。

  伽力說的沒錯，大軍完整歸來，隻說取勝，不說斬獲，的確很難振奮人心。

  “東進的兵馬——敗了。”那軍士單膝跪地，雙目晦暗，不得不說真話。

  “敗了？”

  轉眼之間，已經有人將那軍士一把提了起來，捏住他的脖子，怒道：“你他娘的，有種再說一遍！”

  那軍士奉命而來，哪裏想過報信也有生命之憂。

  當即，他大喊道：“諸位大人，小人是奉命而來，勝了敗了還能因為小人一人之人就有所變化？那明軍已經尾隨而來，還請諸位大人早做打算。”

  他這番話說的斷斷續續的，可引發的嘩然卻不亞於方才。

  “哈密衛何時這般厲害了？”

  “怎麽著三千人還敵不過三千哈密衛？”

  伽力臉上的笑容全無，眼神冰冷。他不清楚自己麾下的三千精銳如何敗在了哈密衛的手中，可尾隨而來的明軍讓他起了殺心。

  “妖言惑眾者，死！”他拔刀殺人，看著報信軍士不甘心的倒下。

  “整兵，備戰！”他一聲暴喝，喚醒在場的察哈爾人：“明軍既然來了，就不能讓他們走了。”

  “方才敗了的人何其無能，等此戰之後，諸位不要忘了好好奚落他們。現在，隨我殺光明軍，踏破吐魯番，哈密衛！”

  他眼神如刀一般鋒利，看得人心驚膽戰。

  他的部下們已經明白，自家的萬夫長，族長，已經勃然大怒，要殺人了！

  隻是明軍真的來了？

  數裏之外，張楠所率領的騎兵仍舊在追擊，每一息都有察哈爾人墜落馬下。

  吐魯番城牆上麵，大明的戰旗仍舊鮮豔，這讓他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朝著吐魯番突進。

  原本心虛的夜不收們聚在城牆之上，說不怕是假的。

  可現在見到一支騎兵將的察哈爾人衝的七零八落，他們有了底氣，竟然一時間將衝入城中的察哈爾人給趕了出去。

  隻是，城門崩碎，短時間無法修複。關於城門的爭奪戰仍舊焦灼，雙方都有人不斷倒下。

  “不能後退！”

  這是所有明軍腦袋裏麵僅存的信念。

  戰爭並不會因為個人的意誌而改變，數千察哈爾騎兵再度被集結起來。

  這一次，伽力沒有將權利下放給下屬，而是親自出馬。

  不得不說，伽力的舉動挽回了察哈爾人即將崩潰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