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羅荼全接旨。”

  陸繹看向張柳，緩緩說道。

  張柳從身後屬下遞來的禦盒中取出聖旨，用尖細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今占婆國小王盤羅荼全無故攻打安南……朕念及往日臣屬情分，及時止步，好自為之……”

  聖旨綿長而囉嗦，盤羅荼全雖然精通漢話，可也聽得昏昏欲墜，好在一旁還有通譯用白話翻譯，這才沒讓盤羅荼全的錯一句。

  聖旨的意思不言而喻，一方麵是用嚴厲的措辭喝止占婆國此舉不行，讓我大明這個老大哥十分生氣，再不停止下我就要出手了！

  不過因為往日你還算聽話，所以我這個老大哥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停止進攻，好好聽話，會有無窮的回報的。

  這話看上去和後世燈塔國一樣臭不要臉，可在這個時代對於大明這個自詡天朝上國的存在來說，卻十分稀鬆平常。

  以前是沒有利益，才任由你們上躥下跳，可現在時代變了，大明開始了重回海上霸主的地位。

  而占婆國的地理因素，隻得大明下血本也要他們聽話。

  張柳還在念著聖旨，陸繹則將注意力全數放在了盤羅荼全的身上，後者跪姿工整，臉上露出了極為認真的表情，陸繹並沒有因此而掉以輕心。

  在他看來，能當上一個一國之主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除開像李昖那樣的朝鮮國王外，幾乎都是人精。

  待聖旨宣讀完畢後，盤羅荼全接過了聖旨，恭謹的存放好，準備日後供起時，陸繹上前一步主動攙扶盤羅荼全，眯眼笑道：“占婆王日夜兼程辛苦了，來，本候帶你去休息休息。”

  盤羅荼全一臉的惶恐，可眼角閃過的一抹十分滿意的眼神，卻被陸繹身後的張柳看的幹淨。

  張柳一開始十分疑惑，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的陸繹什麽時候這般親切了，可當他看見盤羅荼全有些放鬆警惕的表情後，頓時一陣了然。

  這是要坑死人不償命的節奏！

  當陸繹將盤羅荼全迎入營地主營後，陸繹高坐上首，盤羅荼全坐在下方左首位，張柳則在右邊。

  大明以前以右為尊，可自從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以布衣之身蒞臨九五之後，他就一改常態，以左為尊。

  所以以盤羅荼全的身份，坐在左首位是沒有問題的。

  而盤羅荼全在坐下後，當即像大明表忠心，而且按照常規操作，第一時間撇清了責任，說是自己手下的大將擅自做主，自己回頭就將他們收拾了。

  這個姿態做的很足，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曆史上國與國的交往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利益。”

  陸繹沒有著急打斷盤羅荼全的話，而是等他說完之後他才緩緩說道：“而作為宗主國的大明，能夠給身邊臣屬國帶來的利益，就是保證他們存在的必要性。”

  “倭國自大，冒然進攻朝鮮，所以倭國沒有了，成為了倭洲。”

  “安南自大，妄圖進犯大明，如果不是莫登庸及時收手，現在的安南將會重新規劃為交趾布政司……”

  盤羅荼全一個激靈，冷汗蹭蹭的從背上往下冒。

  陸繹的話可謂是殺氣騰騰，讓盤羅荼全差點以為對方要一刀幹掉了自己。

  一直膽戰心驚的等著陸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後，盤羅荼全這才鬆了口氣，連忙義正言辭的說道：“侯爺，小王知道了，回去就將那些一上克下的叛逆給殺了！以後誰要是敢不聽王令擅自做主，一律皆斬！”

  陸繹滿意的點了點頭，突然問道：“暹羅可好？是否對占婆國有些不敬？”

  暹羅就是後世的泰國，因為隔著安南與占城，雖同屬於大明的臣屬國，可和小透明沒有什麽區別。

  陸繹的話題一轉讓盤羅荼全有些發懵，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馬上委屈巴巴的說了一大通，大意就是他們夾在安南與暹羅之間，非常艱難。

  陸繹點了點頭，神情淡然的說道：“暹羅不知好歹，我大明皇帝陛下對此也頗有怨言，今令本候前來，一是為了調節占婆國與安南的恩怨，也是為了調節占婆國和暹羅的恩怨。”

  盤羅荼全有些遲疑，可很快恢複過來，祥裝大喜道：“下國叩謝上國恩賜。”

  馬博有些奇怪的看向陸繹，張柳更是皺眉暗道，占婆國與暹羅的恩怨犯不著大動兵戈的地步，他們之間不對付自然是大明願意看見的情況，畢竟他們要聯合起來一起在南方發展，對安南甚至雲南都將是一個不小的衝擊。

  大明太大了，想要維護疆域，以現在的人口，現在的兵力，現在的糧食是遠遠做不到的。

  大明還要發展，就不能讓他們和好如初。

  這也是大明為什麽要派遣船隊特意過來敲打占婆，不願看到占婆完全占領安南的緣故之一！

  不過張柳沒有出言提醒，想必平湖侯還有後手。

  果不其然，隻見陸繹笑了笑，說道：“本候看占婆國子民大多都衣衫不整，想必占婆王雖殫精竭力，可卻也有些力不從心，對付一個安南都如此吃力，想必調節暹羅對方也不一定會認同。”

  “這樣吧，大明派遣一隻軍隊常駐於此，替占婆王震懾暹羅，以示上國威嚴，你看如何？”

  駐軍？盤羅荼全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他又不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想到這盤羅荼全慷慨陳詞，完全一副以大明的利益為重的樣子，說道：“暹羅與占婆一樣，都是小國，他們必定害怕上國的威嚴，小王以為，大明隻需要言辭激烈的告誡一番即可。”

  “畢竟大明的軍隊常駐於海外，開銷必然過大，再加上故土難離，長期以往難免會有思鄉的情緒，降低大明軍隊的戰鬥力，讓暹羅小瞧。”

  “長期以往損失的不是小王的臉麵，而是上國的威嚴，小王於心不忍啊……”

  這是在裝模作樣，故意推脫呢！

  馬博和張柳十分鄙夷，陸繹卻徒然站起，輕笑道：“既然占婆王如此誠懇，那此事就此作罷吧！”

  “來人，送客。”

  陸繹的動作十分突兀，嚇得盤羅荼全瞬間腿軟起來。

  他想起來去年派遣出使大明的使臣歸來時，訴說過陸繹往日的戰績……

  “平湖侯且慢，小王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