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敵人暫且敗退而去，大明軍列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鄧子龍沉默著，打馬而出，將那位擅自迎敵的百戶官帶到了陸繹麵前。

  那名百戶官一臉的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功臣，而應該是被他們當做犯人一樣押解而來。

  陸繹看出了他臉上的不忿，於是問道：“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陸大人，下官何錯之有？”百戶官仗著脖子，硬邦邦的說道。

  “藐視上官，該打！”曹文昭目光一寒，拔刀喝道。

  百戶官感受到了對方是真的要殺自己，在一看陸繹那冷冰冰的神色，頓時如霜打了的茄子，垂下頭，不甘的嘀咕：“是，下官錯了。”

  “不聽將令擅自出動，你應該慶幸此戰勝了，不然你現在項上大好的頭顱就得拿上去祭旗！”陸繹毫不留情的說道。

  百戶官身軀一震，這一刻他切實的感受到了陸繹的殺意，於是他也顧不得再糾結誰對誰錯，而是掙脫了鄧子龍兩名親兵的束縛，連忙跪地求饒：“下官錯了，還望大人給下官一個機會將功補過。”

  “下戰你為先鋒。”

  “是……”……

  “又敗了？”

  扯力克陰沉著臉，攥緊雙拳道。

  此時的扯力克身處於明軍陣列左邊差不多兩裏的，這是一處斜坡，扯力克的背後站著烏壓壓，屏氣凝神的驍騎，這是他的嫡係精銳，不用說也知道，他們正在這裏設伏。

  但很可惜，明軍沒有上當。

  扯力克的心腹斥候說道：“少台吉，根據遊騎匯稟的情報來看，最先進攻的乃是科爾沁部那顏身處的右翼方向，他們之所以不顧少台吉的原來計劃進攻，似乎是大明派出了兩千餘的騎兵引誘。”

  “原本科爾沁部那顏是打算將其吃下，充當開胃菜，結果忽略了敵軍火炮的射程，直接一個照麵就被打散。”

  “其次前哨與後方的兵馬則是因為右翼潰敗太快，給了明軍能夠騰出手來調用更多的火器針對前後兩邊，這才被打的七零八落，而且傷亡……”

  “明軍現在身在何處？他們是在原地修整還是繼續前行？”斥候話還未說完，就被扯力克粗暴的打斷了。

  老子才不關心他們的傷亡如何！他們死在多都不會讓老子心痛，也不會讓老子在乎。

  可你特麽的沒看見各部的那顏都站在不遠處聆聽你的匯報？你是想要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嗎？

  合著幾場戰鬥下來，你們韃靼部的精銳一個不少，死的全死我們小部落的驍騎？

  當然，這話也不嚴謹，畢竟扯力克不也讓他叔叔乞慶哈帶著他自己的兩千死忠送了一多半給明軍嗎？

  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你要是說出來就擺明了讓別人難堪，讓別人借題發揮！

  “明軍尚未修整，而是繼續向著答魯城進發。”這名心腹斥候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部落那顏都驚住了，扯力克更是和他們相視一眼，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這明人難不成是瘋了嗎？他們的目的居然仍是答魯城？一個孤懸於草原的廢城值得嗎？”

  所有部落的那顏聞言，神態瞬間各異起來。

  有驚駭的，也有掙紮的，不過更多的是憤怒。

  而這個憤怒一多半雖然是對明軍產生的，可也有一小半是衝著扯力克來的。

  他們這些小部落為什麽會聽命於扯力克？真是因為估計扯力克的身份？是忌憚他背後的俺答汗？

  不是！是利益。草原人最信奉的利益。

  如果不是扯力克曾許諾了劫掠明國重城後，瓜分收益，他們才不會南下！

  眼下的大明早已今非昔比，奴兒幹都司建州、海西女真的慘狀還曆曆在目，他們這些小部落可不敢覬覦明國的繁華……

  乞慶哈沉默的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些臉色各異的部落那顏，原本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淡淡的一抹譏諷。

  來吧我的大侄子，就讓你五叔我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將自己玩脫的！

  “諸位！”

  扯力克拔出腰間父親賞賜的寶刀，高舉於頭頂，冷聲道：“眼下我們隻有最後一個選項，那就馬上將答魯城攻陷下來，讓這股‘匍匐’而進的明軍成為無萍之樹，到時候火器火炮！通通都是我們的！”

  不說火器，火炮可是攻城的利器！

  那一炮下去，城牆還不得被轟個稀巴爛？

  於是所有的韃子開始興奮了……

  答魯城。

  當遠處出現了烏壓壓一群韃子騎兵後，正在城牆上來回踱步的柏國寶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窟，心涼透了半截。

  “完了啊……”

  “嗶！”

  “敵襲……”

  遠方號角聲悠鳴，城頭上響起了激厲的哨聲，疲憊不堪的守城將士通過馬道跑向城頭，在各處的牆垛後嚴陣以待，

  青壯們很少，大多都是老弱婦孺幫忙搬運軍械輜重，他們明白，現在的他們和答魯城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螞蚱，城破之後，將士們會死，他們也會被屠戮。

  許謙麵色凝重的搬運著猛火油，看到自己的娘子許李氏十分彪悍的拖著一人長的大刀便直奔城頭，頓時心中一緊，連忙喝道：“回來，你幹什麽去？”

  自山東事發之後，他們夫婦二人雖然被陸繹暗中操作，免除了死罪，但卻也還是被流放到了答魯城。

  當然，這其中也有陸繹的不少用意，隻是讓他們都始料未及的是，韃靼的韃子居然將目光匯聚在了這破舊的答魯城之中。

  作為比開平一線還要遠的牆頭城，答魯城的地理位置確實險要，但因為孤懸於塞外，城中的財富大多都是依靠與北方小部落互市而賺取的，而且大多數還是存在於富賈之中。

  要說答魯城的財富足夠扯力克帶著多方部落大賺一筆，那絕對是不現實的。

  可好巧不巧的，因為大明朝堂尚未敲定北征一事之前，奴兒幹都司秋收時的五萬石糧食，與一萬秋季至冬季的軍需棉服還有一應物資，在夏末就已經調動至了答魯城。

  想來扯力克所覬覦的，恐怕就是這些韃靼部最需要的東西吧！

  可讓人不解的是，這種事情連大明朝堂上的一些重臣都不知道的事情，是如何傳到韃靼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