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火炮射程的估算，就連深諳此道的趙士禎都不敢斷言，所以蔣生並不認為那些韃子能夠看清這一點，隻能歸功於他們運氣不錯。

  就在蔣生已經放棄給敵軍狠狠來一炮時，蔣生驚奇的發現，右翼原本還在試探的韃靼騎兵，動了。

  隻見他們之中傳出一陣激烈的號角聲，緊接著全員加速，直撲不遠處遊弋試探他們的明軍騎兵！

  之所以敢如此行事，要全是他們已經認定，大明的騎兵不可能擁有火統！先不說他們如何操作，光是發射彈藥的準頭就足以逼瘋這些明軍！

  高速移動下的射擊，連他們這些天生掌控馬術的草原狼都不能做到，還得靠拋射與密集程度來解決命中的難題，明人的火統自然不在其中。

  而與此同時，就在右翼韃靼騎兵吹號衝鋒後，前方和後方的韃靼騎兵也開始了瘋狂衝鋒，仿佛要在這一刻，用三個不同的方向將明軍陣營給撕碎。

  “傳令下去，讓鄧子龍所部從左翼迂回回歸陣列，必要時刻允許他們乘勝追擊。”陸繹平靜的下令，尚未交鋒，仿佛敵軍的潰敗已在眼前。

  伴隨著陸繹的一聲令下，位於前方的蔣生也當即著令各個火炮的火炮手點燃了導火線。

  與此同時，墊後的六門火炮瞬間調轉炮口，朝著後方奔襲而來的敵軍驍騎，炮管噴射出了六道怒焰。

  “嘭！嘭！嘭！”

  “轟！轟！轟！”

  瞬息間，火炮外加迅雷統的威力直接就讓右翼的敵軍人叫馬嘶，慘不忍睹。

  幾乎還沒等到第二輪，他們就敗退了。

  “這不是扯力克的嫡係。”監軍馬博跟隨著陸繹南征北戰，眼界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一眼就能看出敵軍的優勢缺點。

  一個照麵就被打散的騎兵，一看就是扯力克推出來當炮灰的。

  陸繹微微點頭，隨後看向負責來回傳遞消息的李響，問道：“前哨後方如何？”

  “回大人，前哨還好，後哨卻短兵相接了。”李響沉聲道：“不過隨著鄧參將的加入，敵方雖然仍舊緊追不舍，但我軍傷亡不大，對方卻損失慘重，成功擊敗隻是時間問題。”

  陸繹微微皺眉，雖然他知道火器火炮不可能永遠將敵人阻擋在射程之外，但按理說後方的騎兵遠不如前方，在同等兵力火器火炮的攔截下，前方都尚且沒出差錯，後方怎麽就差點被突破了？

  想到這，陸繹調轉馬頭，在曹文昭等人的護擁下，朝著後方趕去。

  他想要親眼看看是怎麽回事。

  “特麽的，那人是誰？為什麽不聽將令？”

  陸繹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氣瘋，本來按照計劃的乃是由鄧子龍率著的兩千餘騎兵騷擾即可，可偏偏後方陣營中有一個百戶所擅自離隊，竟然主動迎向了韃靼騎兵！

  這不是蠢貨是什麽？你想要逞個人之勇？

  李響看了看，抱拳道：“大人，那人乃是府軍前衛抽調的百戶官。”

  言下之意，他身後站著某位權貴，不然北征駐守答魯城之事怎麽輪得到他？

  至少北征一開始，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陸繹將會在答魯城一直待到北征結束，說白了就是塞外旅遊，浪一浪後，不日就會安穩回來。

  於是不少權貴上下其手，讓自家的子弟前去鍍金，看看能不能再往上升一升，保住自家的富貴。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在戰陣之上違抗將令！

  “去，讓他們回來！”

  “嗶！”

  激勵的哨聲拔地而起，正在左翼迂回圍殺的鄧子龍部當即後撤，那孤懸於後方的府軍前衛百戶所見狀，也隻能猶豫再三，立刻後撤。

  原本眼看就能反擊成功，將士們聽見回撤的哨聲本就鬱結，陸繹自然也感同身受，但是當後者看見敵軍似乎殺上頭了，竟然不依不饒的繼續追擊，頓時眼眸之中露出寒意，喝道：“不知死活，蔣生……”

  “下官在！”蔣生抱拳大聲道。

  “再調轉六門火炮。”

  當追擊的敵軍騎兵看著螳臂當車般的百餘名明軍沿著軍陣，迂回撤向明軍的左翼之後，麵對著他們的，居然是十二門幽深的銅管，以及數不勝數的正噴著火焰的統口。

  “撤！快撤，那是火……”

  “砰！砰！砰！”

  敵軍幾名千夫長的話語瞬間卡在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被無情的火統火炮給吞噬。

  按理說明軍的火炮發射之後，冷卻的時間點很長，沒理由對方放任著前哨與右翼的友軍部落驍騎不管，專門給他們準備大禮才是……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

  當第一排數百人瞬間被火炮轟飛，被迅雷統給打落下馬，隨後勢頭不減的韃靼騎兵居然衝到了明軍迅雷統射程的十丈之內。

  此時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以至於讓陸繹看見了他們最前方，那些驚恐，帶著絕望的臉龐。

  陸繹冷冷的看著，再次揮手。

  “砰！砰！砰！”

  身處於隊伍末端的趙士禎比在燕山山穀之巔時，還要近距離的觀看這一慘景，即便慘死的乃是韃靼騎兵，是他們的敵人，趙士禎的心還是止不住的亂顫幾分。

  中彈，落馬，炸飛，血肉。

  趙士禎突然發現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般慘景，即便是親手斬斷敵人的頭顱，都沒有眼前這一幕來得震撼，來得驚駭。

  他親眼看見被炮彈的餘波掀翻，整個人仿佛被攔腰折斷了一般，即便是這樣也沒有當場死亡，而是痛苦的向前攀爬著上半身的身軀。

  這就是安北兄所說，人就算被人當場捅破心髒，卻仍有餘力反擊？

  所以殺人要砍頭啊……

  趙士禎呆呆的出神，直到硝煙消散，有將士喊道：“敵軍潰敗了！”

  “這扯力克也太謹慎了吧！三次圍攻都沒有動用自己的本部兵馬？”鄧子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長期以往，誰還給他賣命啊？

  “這樣不好嗎？”陸繹輕蔑一笑，“他想要保存實力，而我們也需要徐徐殲滅之，這對於我們大明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鄧子龍張了張嘴，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咽在了喉嚨處，他皺了皺眉頭，終於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

  站在旁觀的角度，說扯力克沒被大明策反恐怕都沒有人相信吧？

  可俺答汗位的順位繼承人就是他的父親，作為類比於大明皇太孫的地位，他犯得著討好大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