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為了保險起見，足足尋來了四千童男童女，讓術士帶著去尋訪靈藥，我就是其中之一。到了仙島的時候，還剩下三千四百個童男童女。

  我親眼看著術士將一個個無辜的男女如魚餌一般扔向神獸，神獸的胃口比傳說中的要大，足足為了三千三百個，它才緩緩睡下。而我，有幸活了下來。”

  茶壺冒出咕嘟聲，方怡熄了炭，給江忘川和高陽一人倒了一杯茶。

  鑒於上一次中盅的經曆，兩人都沒有飲用。

  她卻露出一抹溫和的笑：

  “放心吧，這回的茶裏沒有盅蟲。上次之所以下盅，是因為我不希望你們繼續追查下去。我感受到了高陽身上非同尋常的靈氣，想趁機多吸收一點罷了。

  我沒有想要損害你的修為，隻是想讓自己一直維持年輕罷了。你們別看我容貌不改，實際上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了。

  長生不老之藥隻能讓人從外觀上看永遠年輕，但要想身體也年輕，隻能靠自己修煉。”

  江忘川還是沒有喝茶，而是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麽吃到長生不老的靈藥的？”

  方怡的目光變得深邃，她邊回憶邊說道：“靈藥並非隻有一顆，而是兩顆。王上十分警惕，他擔心靈藥有毒，就想找一個人來替他試藥。

  而我無意間聽到了術士和其他人的談話，他說王上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去過極樂仙島的人。我們這些童男童女盡管沒有被神獸吃掉，也會被他殺掉。

  包括護送我們去的那些士兵，以及找到仙島位置的術士，都會在王上服了長生不老之藥以後被殺掉。

  於是我鬥膽去向王上請求，為他試藥。如果成了，我就不用死，如果沒成，吃毒藥也好過被折磨至死。

  王上看我有幾分姿色，便說，靈藥若真有用，就封我做他的王後，永遠做一對神仙眷侶。誰知那藥隻有一顆是靈藥，剩下那顆其實是毒藥。

  而靈藥剛好被我所服下，我獲得了永恒的生命，但我的身體卻變成了一個六十歲的老人。當時王上四十多歲，而我不過十五歲。

  靈藥的副作用就是會讓服用的人的身體衰弱到兩人年齡相加的年紀。”

  高陽眼裏閃過一抹精光：“那個術士呢？難道他沒有私藏靈藥？”

  方怡回以一個肯定的笑容：“他怎麽可能沒有私心？這是他看到王上服用了靈藥以後出了事，不敢輕易服下，帶著他私藏的那一部分靈藥不知藏身到了何處。”

  “所以實際上靈藥並不隻有兩顆，而你也是因為運氣好才獲得了長生不老之身。”

  江忘川不禁有些感慨，那個皇帝也真夠倒黴的，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尋到了靈藥，結果死在了最後一道門檻上。

  方怡點點頭：“我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不斷更換生活的地方，多次改名換姓，我早就不記得最初的那個名字是什麽了，姓名對於我來說真的隻是一個代號。”

  “那你為什麽偏偏要選擇到竹港村去？你和那裏的村民格格不入，他們對你也並不友好，你完全可以換一個地方。”

  高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問出了困擾自己許久的疑惑。

  她卻露出一個對有些嘲諷的表情：“因為我需要一個身份。時代不斷在變遷，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憑一個名字，幾句話就在一個地方紮根生存。

  隻有越落後越小的地方才越容易逃過調查，獲得所謂的戶口。我憑借著竹港村的戶口，開始上學，不再是寂寞地活著了。

  我經曆過不同年代的學生時代，認識了各式各樣的人，他們各有各的特點，唯一相同的是沒有人知道我畢業後去了哪裏，我也從不參加同學聚會，為的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

  別人一生隻有一次的青春，我卻體驗了無數次，想起這個我就覺得長生不老也不是件壞事。”

  江忘川看著她圓潤而精致的側臉，眼神忽然變得悲憫。

  “那周旭呢？他是你愛過的第幾個男人？”

  一個人擁有了長生，就可以無限循環地體驗不同的人生，同時也可以愛無數的人，甚至可以和一個又一個的人廝守，這個去世了那就再換一個。

  聽上去似乎很有趣，但她卻覺得很悲哀。

  戀人們總是嫌自己的生命不夠長，沒有辦法長長久久和對方在一起，可是當真的擁有了無限的生命時，卻又沒有選擇隻和一個人相守，去等待他的來世。

  這讓那些誓言看起來都變成了笑話。

  方怡不禁一愣，半晌才說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在決定和他訂婚之前，我其實很猶豫。我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擔心自己變成別人的研究對象。

  同時也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那麽愛他。我見慣了悲歡離合，經曆過太多的情愛。說句玩笑話，我的人生閱曆比他的奶奶還要多，我們本就是不平等的兩個人。

  這讓我沒有信心去和他結婚生子。我本來打算逃婚的，誰知他剛好出了事。我就借那個機會和他分了手，又故意放出我已經結婚的消息，想讓他死心。”

  “那你為什麽還留著那個陶器？”

  聞言，方怡當即明白了江忘川所指。

  “做個紀念罷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高陽也忍不住愣了會兒。

  他終於知道方怡古怪在哪兒了。原來他一直以為的她的溫暖淡然，不過是薄情和冷漠。

  而這些都被方怡用最能夠被世俗接受的姿勢掩藏了起來，不知道她真麵目的人自然就會覺得這個女人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卻說不上來什麽地方不對勁。

  “那這家店呢？之前你為什麽拒絕讓我帶小川到這兒來？”

  方怡抿了一口茶：“這裏的旗袍之所以看起來很新，是因為它們是我用來儲存靈氣的載體。我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身體恢複到三十多歲的狀態，可不能夠被任何人破壞。

  我感受到你身上除了靈氣，還有一股不屬於人間的氣息，擔心有人別有用心，所以才拒絕你的。不過我的確沒有騙你，這裏不是什麽人都能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