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被我施了巫蠱之術，凡是進入的人，靈氣都會被這些旗袍所吸收。我之所以這麽做，一來是存了私心，想讓你旗袍煥然如新。二來，也是為了保護這裏。

  陌上這家店，我開了快一百年了，輾轉了許多個地址，但名字一直沒有變。活久了其實也無聊，什麽新奇的事物都體驗過了，總覺得人生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說著，她抬頭看向高陽：“拜托你一件事，我的秘密千萬不要讓周旭知道。我跟他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就讓過去的事停留在過去吧。”

  方怡的眼中閃過一絲悵惘。

  她愛過許多人，也不止一次想和對方步入婚姻，然而每一次她都退縮了。

  答應周旭求婚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終於要拋開內心的顧慮，誰知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離開。

  她獲得了永生，也注定永遠孤獨下去。

  “對了，”她的聲調忽然提高了幾分，“高陽，如果你在修道的話，極樂仙島倒是個好去處。那裏靈氣充沛，人跡罕至，再合適不過了。”

  高陽沒有暴露自己的上神身份，他隻是有些欣喜地回道：“學姐，那你還記得去極樂仙島的路嗎？”

  隻見她起身走到一麵鏡子前，抬手一揮，鏡子裏的影像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波瀾壯闊的大海。

  她再一揮手，那麵比人還高的穿衣鏡化作了一塊巴掌大的鏡子，她遞給高陽：

  “後來我憑著記憶尋訪過仙島，可是我剛登上島嶼就狂風大作，海上的波浪席卷而來，若非我已經獲得了長生，隻怕肉身早已被拍成了碎片。

  慌亂之際，竟然撿到了這個。它照不見人和事物，裏麵出現的場景就是你想去的地方。隻要按照它所顯示的路走去，你就能到達極樂仙島。”

  高陽看向那麵鏡子，裏麵果然出現了一個霧氣繚繞的島嶼。

  片刻之後場景又轉換成了江城機場，高陽驚奇地挑了挑眉：“它這是讓我先離開這裏？”

  方怡答道：“隻有先到機場，它才會告訴你下一步要去哪裏。”

  高陽收起那麵鏡子，又問道：“那你呢？你接下來會去哪裏？”

  她一臉淡然：“我打聽過了，周旭要八年才能出來。意味著這半年裏就算我們在同一座城市，我也不用躲著他。

  所以，暫時我並不打算離開這裏。既然店已經開起來了，那就先好好經營一段時間吧。對了，有一樣東西還得煩請你們二位幫我交給周旭的母親。”

  方怡又從牆角的衣櫃裏拿出一個盒子，高陽還以為是什麽寶物，結果卻是一遝厚厚的現金。

  “錢這東西俗氣的很，可是關鍵時刻卻比人還能派上用場。周旭不能照顧她，給別的什麽東西對於她來說也沒用。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錢靠譜一些。

  這裏麵的錢並不多，不過幾萬塊，想來也不至於讓她有什麽心理負擔。你們就直接說是我送給她的養老金就好。

  並且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寄給她一盒這樣的現金。至少這八年，她可以生活得好一些。”

  江忘川不解：“為什麽要用現金這麽麻煩？”

  方怡的眼神有些涼薄：“因為我不想和周旭再有什麽聯係。你別忘了他以前是警察，如果開通一個賬戶的話，他總是會順著蛛絲馬跡去查探我的蹤跡。

  現金就不一樣了，我不會在盒子上留下任何信息，等八年後我離開了這座城市，他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什麽。”

  對待感情，她是冷漠的，但對待其他事情，她又是善良的。江忘川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那你在這裏開店的事情，我們要告訴周旭的母親嗎？”

  “不用刻意提起。你們就說我人暫時不在這裏，如果哪天我跟她在街上相遇了，就一切順其自然吧。”

  離開“陌上”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朦朧的晨色裏，隻有早餐店透出亮光。

  兩人找了一家路邊小店坐下，看著老板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餛飩，江忘川不禁胃口大開。

  高陽寵溺地看著她：“這要是讓其他的鬼魂見到了，肯定嫉妒你！”

  江忘川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鬼是沒有辦法吃凡間的食物的，但是作為人時候的記憶還在，有時又會想念人間煙火的味道，每當饞了就隻能忍著。

  而江忘川不同於尋常的鬼魂，道行高深，不僅能在人間自由活動，而且還可以大快朵頤，因此對於普通的鬼魂來說，此刻江忘川吃餛飩的場景，簡直就是莫大的刺激。

  她擦了擦嘴，正要開口說話，視線卻被路邊的一個老人吸引了去。

  “那不就是周旭的母親嗎？”

  高陽扭頭望去，看到一個身形瘦弱的中年女人緩緩走過。

  她的頭發紮在耳後，穿著淡藍色的針織衫和黑色的褲子，打扮得很是樸素。

  的確和方怡給他們看的照片上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蒼老了一些。

  她左邊手腕上挎著一個籃子，被白布蓋住，看不清裏麵放了什麽。

  覺察到周母身上帶著一股陰氣，高陽和江忘川警惕地對視一眼。

  兩人扔下沒吃完的早餐，急忙付了錢就匆匆趕了出去。

  他們跟著周母來到一座橋邊，遠遠望見她繞過一旁的綠化帶，從邊上的小路走到了橋底下。

  她從籃子裏拿出一紅一白兩碗糯米飯，擺在一處平坦些的地方，緊接著又取出火柴，紙錢等物，分別在一碗糯米飯上插了三根香，然後將紙錢放進隨身帶著的鐵盆裏點燃。

  她一麵燒紙錢，一麵念念有詞。

  兩人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隻能靜靜地看著。

  等燒完了紙錢，周母又熄滅了香，把糯米飯連同鐵盆和紙錢的灰燼裝回籃子裏，仿佛沒事人一般往回走。

  望著她的背影，江忘川不解地說道：“如果是祭拜周旭的父親，為什麽不去墓園而要來這裏呢？”

  “先跟過去看看。”

  兩人一路跟著周母進了小區，她將要進門的時候，高陽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