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玉走到院外，蘇桓負手站在一棵枯黃的樹下，眉宇間暗含著幾分愁緒。

  “父親，您怎麽過來了？”

  蘇桓轉過身去，見到女兒，就露出了笑意。

  一個女人婚後過得幸福與否，從外表就能很容易看得出來。她比起出嫁前，還胖了一些，麵色也很紅潤，眼睛一如從前澄澈清亮，沒有沾染上一絲混濁的煙火之氣。

  可見那臭小子還是很疼愛她的。

  但他一想起他們婚前背著他幹的那些事，表情就嚴肅了起來。

  “剛從宮裏出來，順路過來看看你們。你那位夫君的傷勢怎麽樣了？可有哪個部位殘了的，不能動了的？”

  “父親您說什麽呢？”明明是關心的話，怎麽從父親口中說出來聽著那麽不吉利呢？“夫君隻是胸口中了箭，其他的地方，沒有大礙的。再過一兩個月，就像以前一樣能跑能跳了。”

  蘇桓嗯了一聲，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來慶不慶幸。“他最好是早點好起來，也方便我來找他算賬。”

  “父親......”瑾玉的尾音拖得長長的，企圖用撒嬌來幫顧彥寧和自己躲過父親的質問。

  蘇桓抵不過女兒的撒嬌，但是可以直接跑掉，就說：“他在裏麵嗎？我進去和他說會話，你先去偏房坐著，不許跟進來。”

  蘇瑾玉打了個激靈，說：“你們有什麽悄悄話，是女兒不能聽的？而且，我男人受傷了，父親你可不能欺負他。”

  蘇桓的醋意濃得都快從鼻腔裏竄出來了，說：“你男人往近了說，是父親的女婿，往遠了說，就是父親的下屬。所以你父親欺不欺負他，還真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有這樣的？”蘇瑾玉撅了撅嘴，老不高興了。

  蘇桓瞧見女兒這副模樣，感歎這十五年真是白養了，要不是臻兒身體不好，他真想多生幾個閨女輪流寵著，好讓瑾玉有點危機感。“好了，你過去吧。”

  瑾玉低低哦了一聲，帶著雲舒先去了偏房。過了一陣子後，盤算著父親這會應該已經進了屋，又悄悄溜了出去，打算去書房外聽牆角。哪知前腳剛踏出門，就看見一雙大大的皂色白底靴站在廊上，又心虛地把腳收回去了。

  蘇桓緩步走進書房，人未至，便先對裏頭的人說道：“顧四爺倒是挺有能耐的。”

  顧彥寧一聽見這語氣就感覺不妙，掀開被褥要下床去，“嶽父大人。”

  “你回去！”蘇桓走到內室門口，就看見顧彥寧捂著胸口笨拙的要下床來，忙指著他的床鋪命令道。

  他的臉色這樣蒼白，昨日傷的定是不輕，萬一他下來了扯裂了傷口，回頭自己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痛斥自己苛待他，可怎麽辦是好？

  顧彥寧聞言，便從容地躺回去了，又淺笑著地叫了聲：“嶽父大人。”

  有小廝要進來上茶和搬凳子給蘇桓，都被他擺手趕出去了。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從前以為你隻是有些狡猾，卻不知你的心思竟如此深沉。”

  顧彥寧頓了頓，頜首笑道：“嶽父言重了。”

  蘇桓斂下眸光，厲聲問道：“若不是這次意外，你們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顧彥寧的食指在被褥上輕點了點，說：“依阿瑾的意思，應該是不打算再提起的。”

  “你少拿阿瑾當擋箭牌，”蘇桓皺了皺眉頭，胡須都翹起來了，“你顧彥寧男子漢大丈夫，敢與我女兒婚前多次私會，就不能敢做敢當些？”

  顧彥寧淺笑道：“可我一向是最聽阿瑾的話的，家裏無論大小事，大多都是順著她的意願來的，所以這件事上，並非是我不敢承認。還請嶽父莫多慮了。”

  蘇桓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一時間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昨夜聽到手下人的回稟，第一反應便是懷疑，懷疑眼前這個男人，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還有哪裏比他這個爹好的？為什麽阿瑾早早就計劃著要退婚，卻不同他承認，而是去找顧彥寧幫忙？

  今日此行，他又確定了一點。就是這個男人除了有一副好皮囊，還很聽夫人的話，這點倒是挺像自己的。

  他一直都覺得，男人在家中順從妻子一些，並不是什麽壞事，至少這樣的男人，不容易在外邊沾花惹草。

  “那我現在問你，”蘇桓道，“你是何時瞞著我對阿瑾動了不該動的念頭的？是那次墜崖嗎？”

  他要是說是，蘇桓尚且還可以理解，畢竟那次在無奈之下，他碰了阿瑾的身子，若是因此垂涎上了阿瑾的美色，蘇桓倒可以接受。

  顧彥寧不敢當著蘇桓的麵敷衍他，認真地想了想，答道：“其實，還要再早一些......”大概要一直往前推進，推進到前世他們成婚的那會。

  蘇桓聽了這話，如雷貫耳，再早一些，那......那不就是顧彥寧高中狀元時，他帶著阿瑾來顧府參加酒宴那次？

  難怪呢，難怪顧彥寧那時一直盯著他懷中的小阿瑾看，看得都出神了，後來被人說起，還主動要給小阿瑾作畫。他那時天真的以為，顧彥寧隻是覺得他的小阿瑾生的可愛，有些父愛泛濫，還把小阿瑾給他抱了一會。

  現在想來，真是哪哪都不對勁。

  “你這人真是......真是......”蘇桓很想說他真是無恥，那麽小的孩子都敢惦記，但無恥兩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總覺得若傷了他，就是傷了女兒一樣。

  蘇桓歎了口氣，甩了一下袖子，幹脆放棄責罵他了。

  顧彥寧哪知蘇桓都想到哪裏去了，說：“嶽父大人，不瞞您說，前些年，我一直沒有成婚，便是在等她。”

  蘇桓抿了抿唇，說：“我就知道！”

  果然，家裏種了小白菜，就該拿出守邊防的兵力來，嚴防死守野豬入侵。

  可他哪能想到，他種的這顆小白菜那麽不老實，自個兒突破邊線出溜了，完事了還知道偽裝成從沒被拱過的樣子，傷了他這個老父親的一顆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