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她竟退了一步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541
  黃沙漫漫,席卷四野,鋪天蓋地的氣勢壓迫得人俯首逃竄,那一刻,人之於這片蒼茫,如沙礫無二,那一刻,人心的狹隘與茫然,便是這飄搖的風塵,已置身其中,卻倉惶奔走,殊不知這便是風沙的根源,是一切福禍的緣起。

  寧塵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不想醒來,他想置身於這溫暖的屏障之下,直到風沙散去,他想眼看著這份震撼擦身而過,嗅著它的芬芳與狂傲。但他還是醒了,是痛醒的,此刻的他正躺起沙丘上,身上正伏著雲玉溪為他擋著風沙。

  “啊…真是無趣,這也能發現”寧塵嘟起嘴抱怨。

  起身後的雲玉溪似是生氣,又似局促難安,探出頭瞧著風沙來的方向呆呆無言。寧塵一聲嘀咕,爬過來,學著她的姿態瞧著,此刻他才發現天已露白,已近破曉了。

  那沙暴似是一個調皮的孩童,興致來的快,去的也快,竟隻在不遠的前方兜兜轉轉而後漸漸消散。寧塵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我是福星,風暴都繞著我走”

  寧塵獨自嘚瑟,瞧向雲玉溪時她卻一臉的嚴肅,那不自然的表情告訴寧塵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寧塵挪了挪湊近點仔細觀察,就此時,雲玉溪突然轉過頭來,那是毫厘之間,是一閃而過的悸動,是慌張退去。雲玉溪似被突然的親近而驚傻了,她瞧著寧塵,呆呆瞧著,直瞧到寧塵局促不安,直瞧到寧塵有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一個鍾鳴般厚重的聲音響起“雲山阿囡,還要逃嗎?老不死的不在,可沒人護著你”

  尋著聲音的方向,寧塵瞧見不遠處一個身穿道袍的鶴發道人緩緩行來,那龍鍾之態,那恢宏的氣勢,更有風沙於周遭翩然舞著,他正是從那風暴裏來,那樣穩穩的,一步步走來。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的寧塵忙要去拍雲玉溪讓她來瞧,卻發現此時的雲玉溪像極了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她蜷縮在沙丘之下,她不敢抬起頭來。

  “喂,這人來找你的?你很害怕嗎?”寧塵爬過來陪著,偏著頭幸災樂禍問。

  似是做下了什麽重大決定,雲玉溪眼神忽然堅定起來,她忽的挺直身子,瞧向寧塵開口道“張嘴”

  不自覺地便張了嘴,雲玉溪不知從哪摸出來的一顆金色的藥丸便塞到寧塵嘴裏,就在那一瞬,幹脆利落。毫無防備的咽了下去被嗆到咳嗽的寧塵掙紮著問“什麽啊,你給我吃了什麽啊”

  雲玉溪沒有回答,此刻她似如釋重負般站起,她堅定的望著來人的方向,“雲山阿囡…雲山……”

  “老不死的死了沒?”眼看那道人已到近前,寧塵很詫異他怎麽走這麽快,就聽得雲玉溪答“回師叔祖師祖他道法高深是不會死的”

  “那看來,那老不死的真的是老不死了”那鶴發老道道袍前那八卦圖案有些破損了,但相較於他這身道袍算是最完整的一塊。沒有拂塵,連道冠也是破敗的,臉上的塵土也任由著。寧塵竟懷疑遠看那個氣勢如虹的人是不是眼前之人。

  “師叔祖,你…”雲玉溪聽了邋遢道人所言神色有些不好,瞧她接話,寧塵突然竄出來擋在她身前搶言道“師叔祖不也是老不死的嗎?”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哈哈…老道我確實是老不死的……”

  這句話是寧塵脫口而出的,他不知雲玉溪原本要說什麽的,但他瞧見雲玉溪的恐懼了,瞧見她眼底的怒意。將雲玉溪護在身後的寧塵神色堅定,他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緊繃的神經由不得他思考。

  被寧塵突然的舉動驚到了的道人隻愣神了一瞬,而後邪魅一笑開口言“阿囡,要麽交出元丹,要麽我帶你們回青霞穀”

  雲玉溪聽言竟退了一步,這是寧塵第一次見到雲玉溪退,她竟躲在寧塵身後,她竟有示弱的時候。寧塵驚呆了,他站得更加筆直,他似要拿出不可一世的氣勢,“元丹已經沒了”

  被雲玉溪指了指,寧塵恍然大悟,突然一張老臉湊近來,嗅了嗅,而後就聽得哇得一聲,掩麵悔恨的邋遢道人最後的一聲咆哮“我的至聖元丹……”

  忽然的翻江倒海讓寧塵沒站穩,似被那聲咆哮震懵了,然後眼前一黑,再次昏睡過去。

  ……

  似六月的風,似泛舟清波上,那甘涼,那溫潤的感覺,寧塵深陷那柔情裏不願醒來。但還是醒了,依舊是痛醒的,此刻他正躺在黃沙上,咫尺之外便是那淡藍色的海,是清涼的源頭。

  “哎…我怎麽了又…你又打我?”寧塵疑惑問,忽作防禦狀。

  懶得理會寧塵的雲玉溪,正捧起那清涼的水來潤濕幹裂的唇角。如釋重負的寧塵倒下,忽又驚得站起,因為他瞧見了那高掛的太陽,“喔…正午了?我的行程……”

  倉惶站起險些跌倒的寧塵聽得“青霞師叔祖已經帶信去了”

  “青霞師叔祖?哦…對…哦…那道人呢?沒難為你吧?丹藥,對丹藥…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麽丹藥?是偷他的?”寧塵混亂的問著,雲玉溪卻一個也不想答,最後瞧著寧塵那灼灼的目光,她隻淡淡答一句“難不成殺了你?”

  愣住了的寧塵半晌才氣悶低聲言“是你偷的也不是我”,而後抬頭追問,“那玩意兒不會吃死人吧?不會重金屬中毒?不會有副作用吧?”

  雲玉溪偏過頭去,似不想理會寧塵,寧塵兜著圈的湊上去。

  大口地喝了幾口清水的寧塵再開口時問“喂,走吧?我們還要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多久啊”

  已然入定雲玉溪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寧塵起先就看出來了,此時更加著急。見她絲毫不避開頂著烈陽入定,寧塵擋在她身前搔首弄姿的挑逗著,可入定之人依舊不為所動。

  或是到了正午,或是剛剛運動了所致,寧塵感覺越來越熱,直到覺得周身似火在燒,他方明白那玩意兒果真不敢隨便吃。

  當寧塵飛在空中時,他腦海裏隻剩下雲玉溪那嗔怒的神色,那是她難得表現出的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情緒,寧塵最終摔在這窪碧海裏。

  周身那如火炙烤般的感覺瞬間消失了,換之的是通暢,是怡然,而後是驚恐。於水中撲騰的寧塵高呼“救命啊…我……我不會…遊泳……”

  嗆得咳嗽,而後不知喝了多少口水,寧塵最後的意識裏有一抹白影掠起清波,而後於水下,隻一眼,那一眼所見的便是天上人間。黑發如綢,白衣盛雪,身姿似鮫,仙顏攝魂,寧塵閉上了眼,他揚起了嘴角。

  ……

  再醒來,寧塵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鎖兒,“嗯?我怎麽回來了?她呢?她……”

  “郎君?”在寧塵眼前晃了晃手,而後鎖兒焦急問。

  “我怎麽回來了”恢複了理智的寧塵坐起,平靜的望著鎖兒問。

  “發現郎君時,郎君就躺在道旁,青霞子道長瞧過了,說無礙也離去了”

  “哦…”寧塵低沉言。

  出了營帳寧塵才發覺已經入夜,看來睡了半日,此時胸前還隱隱作痛,捂著胸,寧塵忽而忘情的發愣起來。直到鎖兒輕呼,寧塵開口“睡了半日了,陪我走走吧”

  山崗上,兩人孤坐,寧塵瞧著天上星辰思緒不知飄向了何方,忽而鎖兒竟半跪禮言“鎖兒…鎖兒有話對郎君說”

  寧塵伸手拉起了他,瞧他這般鄭重,寧塵也端坐起來,“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其實有些話奴一直想告訴郎君,可是…可是……那日吃酒,奴……”

  “到底怎麽了?”寧塵鄭重問。

  一歎氣,鎖兒坐了下來,他醞釀了醞釀,開口道“其實有一件事,奴一直瞞著郎君。就是當年桃花宴的事,還有,還有杏兒的事……”

  “桃花宴怎麽了?杏兒又是何事?”寧塵焦急問。

  “當年桃花宴後郎君和娘子出走是奴駕的車,當時在車上郎君和芯兒娘子提起一件事”

  “什麽事?”

  “郎君說自己被惡鬼纏身,無法入眠,一旦睡去就會被惡鬼侵蝕做出一些難以自控的事”鎖兒懷想言。

  “然後呢?”

  “到了南苑僻靜處,奴便避到他處了,待奴要回去時,瞧見一個道人匆匆離去,車內的郎君在賠罪,那時娘子在哭鬧……”

  寧塵撫掌於麵,似乎他瞧見那狼狽,難堪的場麵,“後來整整兩個時辰,不知郎君和娘子說了些什麽,娘子也不鬧了,方送娘子回去的”

  寧塵還在整理思緒,就聽得鎖兒又言“先前一直以為當日車中人是姚府婢子,近前才聽姚府大郎提說郎君和芯兒娘子的情緣,方知那日的婢子正是芯兒娘子。此前奴刻意隱瞞,是因為奴一直錯把車中人當做姚府婢子,還以為郎君和姚府娘子的事又是另一樁風月呢,也是怕說出來因婢子一事壞了郎君與姚府的親事,更是奴藏有私心”

  “哦?是為了杏兒?”

  “桃花宴後不久,郎君在花亭小憩時又被惡鬼侵蝕了,當時侍花的正是杏兒。是奴出手,打傷了郎君,救下了杏兒。因為奴想讓郎君忘記這些,因為奴想讓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所以……”

  “所以當年我醒來後問你,你就沒有提起?”

  再次半跪下去,鎖兒激動言“是的,郎君,是奴瞞著郎君。當時郎君醒來後,奴想著興許郎君的邪症便好了,後來發現郎君將前事都忘了,奴就索性再也不提起了。直到後來四位小娘子發現郎君的夢魘之症,奴心下郎君既然能夠起死回生,那這邪症當也治得”

  寧塵全然明白了鎖兒所言,良久,寧塵站起開口問“現在怎麽想都說出來了?”

  “壓在奴心裏這些年,奴……”鎖兒眼眶已然濕潤了,那一刻寧塵看到的是一片赤誠。

  一錘肩頭,寧塵擁抱上去,“沒事,都過去了……”

  回身離去時,身後鎖兒再次跪倒言“謝郎君成全”

  一擺手寧塵言“你女兒該認我做義父的”